第一千九百零七章 烂泥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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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道之行也，天下为公！</p>

当房俊道出自己之理想、信念，纵然李勣这样的当世人杰，也甘愿心折、附于骥尾。</p>

人活一世，总是要有所追求的，何不将有限之人生、投入至此等高尚之追求？</p>

冷静下来，李勣啧啧嘴，觉得以往蝇营狗苟、争权夺利，实在是太过低级，有些见不得人了。</p>

当然，与君权博弈，这注定是一个极其漫长之过程，要循序渐进、更要逐步蚕食，最忌急功近利、一蹴而就。</p>

或许在他生命终究的时候仍未能达成这一目的，可那又如何能？</p>

将生命赋予此等宏伟之志愿，而不是在争权夺利、蝇营狗苟之中虚度，纵使百年、千年之后，也必然有人记得他曾经为之付出。</p>

人生不必所有之谋算都得到适当之结果，过程也一样重要。</p>

这便足矣。</p>

*****</p>

今日阳光甚好，但是坐在中书省值房之内的刘洎却满心阴霾。</p>

中书省权力极大，但并非专门的监察机构，对于侦破案件实是力有未逮，可偏偏陛下将审讯谋逆大案之重任交付与他，他又不能拒绝，实在是焦头烂额、不知从何处着手。</p>

最难是其间尺度之把握。</p>

牵涉太深、处罚太严，导致宗室损失太大、人人自危，陛下会否因此不满？</p>

点到辄止、虚应其事，陛下心头怒火不能尽数发泄，会否认为他串通宗室、从中牟利？</p>

深了不好，浅了也不行，实在难为。</p>

枯坐半晌，胡须都快揪光了，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出了中书省，坐着马车来到河间郡王府……</p>

……</p>

“此案乃陛下钦点由你负责，本王岂能插手？万万不可！”</p>

李孝恭一听刘洎来意，顿时大摇其头，他现在已经逐渐淡出朝堂，身上这个“吏部尚书”的职务也是徒有其表，大多事务都交由吏部两位侍郎处置，就等着告老致仕、含饴弄孙，如何肯牵涉进这桩谋逆大案？</p>

就连之前的“昭陵案”都置身事外，更遑论这件事，他又不需要这些功绩，干好了没什么好处，干坏了晚节不保……</p>

刘洎自然知晓李道宗之心态，苦口婆心道：“郡王虽非宗正卿，但无论战功、资历皆宗室第一人，唯有您出面主持此案，才能将此案限制在一个合理范围之内，上下咸服、内外平稳。毕竟根据我初步探查，此次涉及谋逆一案之宗室实在太多，藤蔓牵扯尽有瓜葛，搞不好整个宗室就得全军覆没……郡王当真就能眼睁睁看着此等惨剧发生？宗室乃帝国之基石，如若宗室残破、血脉凋零，那可不是什么好事。”</p>

李孝恭捋着胡须、愁眉苦脸，瞪着刘洎半晌，颓然叹气。</p>

正如刘洎所言，此前一桩“昭陵案”，如今一桩“谋逆案”，这两件大案一旦严厉惩办，对于宗室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，能够独善其身者屈指可数，绝大多数宗室都得牵涉其中。</p>

可一旦如此，宗室将会遭受严重削弱，没有宗室之稳固，李唐江山焉能坐稳？</p>

须知此时世家门阀虽然遭受严重打击，损失极大，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，万一再出现那么一两个惊才绝艳之辈揭竿而起烽烟处处，这李唐江山怕是就得风雨飘摇……</p>

“宗室第一人”是莫大之荣耀、权力，却也是莫大之压力。</p>

“中书令有何章程？”</p>

“只诛首恶、余从轻罚，既要对天下人予以震慑，又要将影响控制于一定范围之内。”</p>

李孝恭点点头，予以认可，道：“这件事本王不宜出面，随我去宗正寺一趟吧。”</p>

“下官正有此意。”</p>

李孝恭虽然是“宗室第一人”，威望绝伦、资历深厚，可若是审讯此案，还是宗正卿更加名正言顺。</p>

只是不知韩王是否肯趟这滩浑水……</p>

……</p>

宗正寺。</p>

韩王李元嘉也愁，他是宗正卿，名义上的“宗室第一人”，“昭陵案”、“谋逆案”相继爆发，无数宗室牵扯其中，经由这两次打击，宗室之实力将会断崖式下降，他这个宗正卿难辞其咎。</p>

被陛下责罚也就罢了，大不了丢了“宗正卿”这个职位，可在他任职之内宗室遭遇此等重创，他如何心安？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