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01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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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新月是两日之后又偷偷溜出去找裴三的。</p>

这倒也不是故意拖这么长时间，而是又不知道她的父亲同母亲又说了什么，母亲跑到她的院子里来一直掉眼泪。</p>

她有时候其实觉得母亲徐氏挺可怜的。</p>

当年徐家遭了祸事，怕有灭门之灾，将徐氏送到朋友家避难，一直到十来岁时才接了回来。就因为这段在外的生活，徐氏从来没有什么主心骨，当初执意要嫁给江伯声是她为数不多“叛逆”的时候。这些年来，正是因为一直没有什么主见，所以才会逐渐被江家人拿捏。</p>

江新月听了半天，认真劝说道：“既然父亲是公务繁忙，回来迟上那么一两日，又有什么要紧的？”</p>

“你不懂，我只是担心他会累坏了身体。”徐氏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，“还是我没用，当初我若是生了一个儿子，至少也能顶起门户替他分忧一二了。”</p>

你没事吧？</p>

江新月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，看着徐氏哭得通红的眼睛和眼角周围已经出现的细小纹路，才靠着这么多年的教养在将这句话压了回去。</p>

可一团火始终在心中烧得十分难受。</p>

那怪什么呢？怪她不是儿子吗？就算她是儿子，她那位“好父亲”该不喜欢徐氏还是不喜欢，毕竟当初成亲江家看中的就是徐家的背景和积累。现在徐家蒸蒸日上，徐氏自己稍微能硬气一点，父亲怎么敢不温情小意。</p>

她都还只是徐家的表姑娘，在外失踪大半年又回来的女子多数是“病死”了，她至今不还是好好活着。甚至知道是徐宴礼找到她并亲自送她回来时，江家人还不敢置喙她一句。</p>

不过这个道理她说了千万遍，徐氏也听不太进去。</p>

听到后来，江新月自己也跟着笑了。</p>

她慵懒地坐在玫瑰椅上，听着徐氏的字字泣血的诉说，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，沿着杯沿轻啜一口。</p>

因着是美人，她的举手投足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贵气和优雅，声音冷酷又残忍，红唇翕动吐出一句话来：“是啊，你当初怎么就没生个儿子，害得我爹都没个继承香火的人。实在不行，你不如替他挑个姨娘，生出来一个儿子不就成了。”</p>

徐氏在刹那间变了脸色，一张脸又红又青，伸出的手指在不断地颤抖着：“你……你……”</p>

“我怎么了？不是你心疼他吗？”</p>

“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，还能说出找姨娘这种话来剜我的心窝子。”徐氏又是羞恼又是愤怒，恶狠狠地盯着她，气势高涨是在江家人面前从来没有过的样子，“养你有什么用！”</p>

谁知道呢。</p>

江新月垂下眼帘遮住视线，一时间觉得手中的茶太烫了，水汽缭绕熏得她的眼睛都疼。</p>

“就应该听你父亲的话，将你早早嫁出去，省得在这里气我。”</p>

徐氏又骂了一会，最后看着女儿油盐不进的样子，又气呼呼地走了。</p>

江新月没去管她，又低头喝了一口茶，抬头的时候就看见贴墙放着的多宝架。其他院子里多宝架可能只是一件装饰品，未必能有那么多名贵的东西摆上去。</p>

但是抚芳院里的不是，上面摆着许许多多小物件，随处可见的玉雕金器，多彩烧瓷，还有一座小型的红珊瑚。这样的东西她还有不少，可大多数都是徐氏高兴的时候专程为她挑选的，仿佛天底下就没有比她还要珍贵的宝贝。有时候她的父亲哄上徐氏那么两句，徐氏还会高兴地抱着她亲亲她的脸颊，叫她的小名“初初”。</p>

可要是徐氏不高兴，便会像今日这般冲进来，细数江家人的不是，最后又将这种不是归结到她头上。</p>

——为什么你不是个儿子。</p>

青翡、青翠站在门边上往里看。</p>

就见自家的姑娘正正地坐在玫瑰圈椅上，仰起头看向多宝架发呆。大片的阳光从窗棂投射过来，落在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，精致的眉眼被光染淡了颜色，形成了一种虚幻的效果。</p>

仿佛她是被遗落在旧时光中，怎么都走不出来的人。</p>

青翡、青翠觉得心里堵堵的，心中大逆不道地想，夫人干脆不要来抚芳院好了。</p>

来一次姑娘难受一次，就算是母女之间，又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感情消耗？</p>

“你们站在外面干什么？”江新月回过神，就发现门帘后面鬼鬼祟祟的两个人。</p>

“姑娘，奴婢就是想过来问问你，有没有什么想吃的？奴婢现在就给你去做。”青翡和青翠在外面对视一眼，互相推了一会，还是青翠先往里面走，脆生生道：“要不然我去把账本搬过来，看看私库里有多少东西，看着就会心情好些。”</p>

“我又没有心情不好。”江新月看着面前的小丫鬟，自己笑了出来，嘀咕了一句，“这一个月都要来上好几回，总不能我次次都难受。”</p>

比起徐氏这种放狠话，府里隐藏着那个想要了她命的幕后黑手才真正叫她害怕。她大小也算是有些财产的，要是人没了钱没花出去，说不定还便宜了江家的那些人。</p>

江新月想到这里，更加作怄。</p>

青翡、青翠两个人明显不相信，眼巴巴看着她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