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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长清站在十千脚店二楼窗边。</p>
他让家人和仆人全都进了城,自己独留在这店里。</p>
上回金兵退去后,朝中上下举相庆贺,道君太上皇銮驾也被迎回汴京。唯有李纲上奏十道防御之策,却被贬放扬州。老将种师道率两万精兵防守黄河,以防备金兵。才驻扎月余,宰臣便道,金兵若不来攻,此举不但无益,反倒徒耗粮饷。官家便下旨遣散黄河驻军,种师道被革职,忧病而亡。</p>
周长清痛愤不已,却毫无办法。今天,他独守在这里,他是为自己那句话:再愚懦之人,家业被侵,尚且要拼争一二。</p>
他左手执弓、右手拈箭,腰挎箭袋,等在窗边。这箭术是年轻时所学,那时学,只因射术为孔子六艺之一,从未想过要用它。丢了许多年,自从上回金人退去后,他才又捡起来,重学了半年。</p>
金兵来的并不多,只有二十余骑,他们先沿着汴河北岸,一路查看,一路放火。不多时,北岸那连片店肆全都燃了起来,那些人又啸呼着冲上虹桥。</p>
周长清搭箭开弓,瞄准了头一个。等那金兵冲下虹桥,一箭射去,却没有射中,他忙拈过第二支箭。马上那女真凶汉朝这边望来,他忙侧身躲到窗侧,拉满弓后,才快速转身,那凶汉已驱马朝这边奔来,周长清一箭射出,又射偏了。他痛骂自己一声蠢笨,又取过第三支箭。那凶汉呜哇叫唤着同伙,已冲到楼下。“咚”的一声,店门被踢开。</p>
周长清忙奔出去,赶到栏杆边,搭好箭,瞄准下面楼梯口。那凶汉呜哇暴叫着,挥刀冲了上来。周长清对准一射,这回终于射中他胸口,那凶汉怪叫一声,倒栽下去。随即,又一个凶汉奔了上来,周长清忙又抽箭,手一慌,箭掉落在地,他忙另抽一支,抖着手搭好时,那凶汉已冲到楼上,周长清忙用力射出,竟射中那人耳孔,那人惨叫一声,也跌下楼去。第三人迅即赶到,周长清这时稍稍有了些底气,沉住气,搭箭瞄准,一箭射出,正中咽喉。他不禁笑了起来,射中三个,已是不赔。</p>
他又抽出一支箭,刚搭好,朝下一看,这回来了三个人,一起舞刀朝楼上奔来。他一箭射中了头一个,那人怪叫着倒下。后面那凶汉却一把将那人推开,迅即奔上楼来。周长清已来不及抽箭,只得转身奔回阁间,边跑边抽箭,贴墙站到墙角,急忙张开了弓,对准门口。</p>
那凶汉咚咚咚追了进来,周长清一箭射出,正中他胸口。那人怪叫一声,却没栽倒,龇牙瞪眼,横起大刀,朝周长清逼近。外面楼梯不住传来咚咚声,至少有五六个人冲了上来。</p>
周长清丢掉弓,朝那女真凶汉笑了笑,随即抓起桌上一捆细绳,凑近点着的油灯,燃着了那绳头。火花爆闪,那捆细绳同时燃起,并迅即散开。</p>
这些细绳是火药引信,周长清从城中爆竹铺里买来许多硝粉,分作几包,安放在屋角、楼梯下。那凶汉看到这些引信飞速向四处燃去,顿时有些惊怕,却并不知原委。这时,那五六个人也冲进房中。</p>
周长清呵呵一笑,坐了下来,端起桌上那只黑瓷茶盏,呷了一口。这是今年的春贡御茶,为贺金兵退去,新官家特赐名“太平嘉瑞”。周长清只得了一小饼,始终未舍得喝,今天才亲手点了这盏,果然妙极,浸入喉舌,如淡云浮空、悠远无尽。</p>
这时,楼下一声惊雷爆响,各处相继炸开。</p>
伫立虹桥口二十多年的十千脚店随即震塌,四处大火熊熊燃起……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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