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、相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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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？板牙小哥快讲！”</p>

“清明死去的太傅杨戬也在追夺那紫衣客。他死后，供奉官李彦替了他的职任，又在差人寻找紫衣客下落。”</p>

“哦？宫中内监撞头会？”</p>

门外忽传来马蹄声，随即响起胡小喜的声音：“张作头！”</p>

张用忙趿上鞋子，走了出去，其他人也一起跟着来到院子里。</p>

胡小喜牵着李白，进到院里。李白背上驮着个妇人，穿了件百合纹鸭青缎衫、孔雀罗裙，年近三十，面容婉秀，身形柔静。</p>

胡小喜将那妇人扶下了马：“程介史，张作头，这是宁孔雀的姐姐宁妆花！”</p>

那妇人脚带了伤，勉强站好，垂首朝众人一一道过万福。</p>

胡小喜一脸欣喜自得：“阿翠将他们三个关在陈桥镇那边的一处庄院里，头两天还有两个人看守，后来，那两人竟不见了——”</p>

阿念忙叫起来：“三个？我家小娘子也在里头？她在哪里？”</p>

“她走了。”</p>

“回家了？我得赶紧回去！”</p>

“她没回家。”“那去哪里了？”</p>

宁妆花忽然轻声道：“山东。”</p>

“山东？”</p>

“今天早上，我们起来时，那两个看守不见了人影，李度忙唤我和克柔妹妹一起逃。我前两天崴了脚，走不得路，便叫他们先逃。克柔妹妹却说，不必着急，两个看守自然是被唤走了，那个辽国郡主恐怕嫌累赘，丢下我们不要了——”</p>

“郡主？”张用忙问，“可是那个大眼妹子？”</p>

“嗯。她在银器章家时扮作使女阿翠，后来那些人都唤她郡主。”</p>

“求求你，快讲我家小娘子!”阿念一把掀开脸前红纱，搬过一张椅子让宁妆花坐下。</p>

“他们两个要扶我走，我却不知为何，竟有些不愿走。那院里柴米菜蔬都备得足，又没人打搅。从小到大，我身边都是人，格外想清静清静，独个儿在那院子里待两天，便强逼他们两个先走。写了封平安信，叫他们捎给我妹妹。他们强不过我，便先走了。他们才走不久，这位胡小哥便来了……”</p>

张用见宁妆花略有些遗憾，应是一直操劳家计，却被丈夫欺瞒，灰了心，便笑着说：“这鼻泡小哥着实煞景。”</p>

“我家小娘子真去山东了？”阿念又问。</p>

“嗯。她临走前让我捎话给张作头，说——”</p>

张用见宁妆花欲言又止，心头忽然一沉，忙问：“让我退婚？”</p>

宁妆花歉然点头。</p>

“她要嫁李度？”</p>

宁妆花又点头。</p>

张用顿时呆住，心底有样东西忽被抽走，眼泪不觉涌了出来。怔了半晌，他才忽而笑了出来：“她选对了，我和她到一处，虽有欢喜，她却会恼一生，李度却能顺她一世。”</p>

“她也这么说。她说你是世间第一等妙人，只可为友，不宜为夫。”</p>

“嗯！嗯！嗯！”张用抹着泪，笑着连连点头，“她为何要去山东？去见孔夫子？”</p>

“嗯。她说她最恨孔子那句‘唯女子与小人难养’，她要亲自去曲阜孔墓前问孔子，你是野合而生，却说什么‘父在观其志，父没观其行’。你并未见过父亲，到哪里去观去孝？你是由母亲独自辛苦抚养成人，是女子生你养你，将你教成了圣人，你可曾观过母志母行？孟子尚且留下孟母三迁的千古贤名，翻遍史籍，却不见一个字道及你的母亲。你将妻儿丢在家中，自己周游列国，处处不得志，丧家犬一般，又何曾养过女子？”</p>

“好！”张用高声赞道，“骂完孔夫子，她还要去哪里？”</p>

“蓬莱。她说从没见过海，那是天下最壮阔之境，一定要去亲眼瞧瞧。还说自古诗人皆男子，历朝历代，能见几个女子留下诗名？可成千上万男人诗，写山写岭，写江写湖，却极少写海。她笑说，那些男子没有那等海样胸襟，见了海，尽都河伯一般被唬倒，哪里下得了笔？她要去海边，好生写几首海诗。”</p>

“写了海，她还要去看天下？”</p>

“嗯。她说不将天下走遍，哪里晓得当归何处？”</p>

“李度自然是愿意陪他？边走边去瞧各处的楼？”</p>

“嗯。”</p>

“好，好，好……”张用连声赞着，心里却一阵接一阵酸涌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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