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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兴和梁红玉在那小宅院里躲了两天。</p>
那院门从外头锁着,他们夜里回来时,是偷偷翻墙进来,怕邻居听到,堂屋门也一直关起。水和吃食,梁红玉此前已经备足。两人各住一间卧房,白天无事,便在中间的过厅坐着轻声闲聊。</p>
梁兴原想和她论些武艺剑法,梁红玉却极好奇梁兴过往经历,点点滴滴不住盘问,连幼年时哭过几回、挨过几回打、偷吃过什么、尿过床没有……一一都要穷究。梁兴从未跟人讲起过这些,自然极不情愿,但看梁红玉兴致那般高,又不好沮了她,只得一样样如实回答,像是打开心底一个旧口袋,翻转过来,将里头的东西全都搜检一遍。梁兴自家都诧异,心中竟藏了这许多旧忆,尤其是和父母在一处时那些旧事,桩桩件件,哪怕极细小寻常,如今回想起来,都似被夕阳映照,纤毫毕现,让他心底一阵阵暖涌。</p>
儿时,他一直嫌那营房窄陋,转身便要碰落东西。常说自己若成了人、做了将校,一定要置一院大房宅,让父母搬进去,尽情走跳。可如今回头一望,那低矮房舍里,处处都闪着亮,那光亮并非金银之亮,而是父母望着他时,眼里那无限慈爱之光。</p>
他讲起有回惹恼了父亲,父亲抓起扫帚要打他,可举了半晌,都下不得手,最后竟狠狠抽打起脚边一只木凳,那木凳被抽得连翻了几个滚儿。他娘进来看到,一把夺过扫帚,为那凳子和他父亲争嚷起来。他父亲又不善言语,闷挨了一串责骂后,才憋出一句:“我要打的是那个倔骨拐!”他娘一听,顿时瞪向他:“我也正要打这闲撮手,把我的油瓶和醋瓶混在一处,想煎油果子,却煎出些酸疙瘩,还溅得我满头满脸。你要打,莫拿这扫帚,去拿那火钩子——”“火钩子不打坏了他?”两个又为火钩子争起来,争了一阵,回过神,反倒一起笑了……</p>
梁兴说到这里,也不由得笑了出来,眼里却不禁涌出泪来,他忙用手背抹掉。</p>
梁红玉望着他,柔声说:“怕什么?男儿汉这时若不落泪,便是冷心冷肠,不值一文了。”</p>
梁兴勉强笑了笑:“莫再逼我讲这些了。”</p>
“好,还有一桩最要紧的,留到下回再问。”</p>
梁兴看她眼中含笑,目光却仍在探询,忽然明白她所言那桩最要紧的是什么了,心不禁一沉,微有些不快,可隐隐又有些盼她发问。发觉这念头后,他越发自恼,又不愿被梁红玉瞧破,忙站起身,走到窗边,透过窗纸上裂开的一道缝,向外张望。</p>
日头早已落山,院子里暮色沉暗,瞧不见什么。他却一直望着,心里有些纷乱,更隐隐牵动那丝旧痛。正不知该如何是好,外头忽然响起开锁声。他忙定神细看,梁红玉也走过来凑近那道缝,鬓边青丝拂到他的下巴,一缕清香更是扑鼻袭来。他忙让开一步,低声说:“张都头?”</p>
那天,梁红玉将这院门的钥匙给了张俊。他话音才落,院门推开,一个身影走了进来,闩好门,随后转身走了过来,果然是张俊。梁红玉忙去开门,梁兴则摸着火石,点亮了油灯。</p>
张俊走了进来,脸上瞧不出忧喜。梁红玉关好门,忙请他上坐,斟了盏茶,这才问道:“如何?”</p>
“尚未有何结果。”</p>
“但也未出差错?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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