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乌夜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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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献一看皮二他那神情，便知道他的确查出汪石来了。居然这么快？孙献苦笑着进去穿衣。等他穿好再出去时，外面又传来敲门声，开门一看，是黄胖。</p>

“孙哥儿起来了？我还怕自己来早了。那人我已经查出来了。”</p>

“哦？先进来。”</p>

孙献才要关门，外面又一个声音嚷起来，是管杆儿：“莫关！我来了！咦？黄胖也来了？”</p>

看管杆儿那兴头，也是查问出汪石了。一瞧三人，自然都是来趁早饭的。妻子见了绝不乐意。</p>

孙献只好对三人道：“家里说话不便，咱们还是出去吧。”</p>

三人跟着他来到巷口的茶肆，孙献边走心里边苦笑，他是听说冯赛和京城三大巨商也被汪石套了进去，而且事关一百万贯官贷。那四人各个不简单，贴着他们一定能找见汪石。他原想用这件事做由头，支开身边这三个癞汉，谁知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神通。不过这样也好，冯赛那里也还没有什么线索。既然答应了还要给这三个癞汉一人三贯钱，就先尽着使唤。等查明白这件事，找见汪石，再设法甩脱。</p>

到茶肆坐下后，孙献笑着道：“你们三人居然全都查出来了？那人是……”</p>

“汪石！”三人抢着道。</p>

“哦？那个正月救了粮荒的？”</p>

“正是。”三人又一起点头。</p>

“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。”</p>

“可不是？逮到这样一个巨富，随便蹭点皮屑下来，也是几十上百贯。”皮二眼睛又冒出光来。</p>

“这汪石现在哪里，你们可查出来了？”</p>

管杆儿和皮二一起摇头，黄胖却道：“我还听说一件事，牙绝冯赛和粮行、绢行、钱行的三大行首也被汪石骗了，还闹到了大理寺，他们也正到处找汪石。”</p>

“哦？”孙献暗暗叫苦。</p>

“昨晚我跑到半夜，虽没找见汪石，却问出一件古怪来。”皮二道。</p>

“什么古怪？”</p>

“汪石是外路州的人，年初才来京城，还没置买宅院。他那样的人，自然不会住一般客栈，我把城里城外几十家上等客栈跑遍了，可你们猜怎么着？”</p>

“快说！”管杆儿不耐烦。</p>

“他没住任何一家客栈！”</p>

“那他住哪里？”</p>

“不知道。”</p>

“难道是住在朋友家中？”</p>

“妓馆？”</p>

“这个还不知道。”</p>

孙献听了，暗暗纳闷，看来这汪石行事果然诡秘。于是他道：“三位老哥先饱饱把饭吃好，而后再分头去打问这汪石的落脚处。”</p>

冯赛想到了一个疑点，一早爬起来，便匆匆赶到黄三娘的绢店。</p>

这虽然是京城最大的绢店，门脸却并不宏阔，只比街市普通店面大一些，也不零卖，常年只往各大绢铺送货。因此店里不见绢匹陈列，只设了二十几张檀木桌椅，正面靠墙一大幅荆浩山水画屏，两边墙上悬挂名家字画，像是大户人家的堂屋一般，一派淳雅。</p>

冯赛知道黄三娘近年来已经很少亲自到店里来，便径直走了进去。迎客的仆役认得，笑着上前拜问，冯赛问道：“范先生可在？”</p>

“冯二哥！”范籍正已经笑着从后面走了出来。</p>

范籍正四十来岁，样貌温朴，是黄三娘家的账房。他原先是个儒生，屡考不中后便断了这念头，转而替人做账。自从黄三娘招赘了方聪后，方聪便不再做账房。黄三娘托冯赛替他寻个稳靠的人，冯赛和范籍正一向亲熟，便举荐了他。范籍正来这里已经多年，事事稳重谨细，很得黄三娘倚重。</p>

两人互相拜问过后，范籍正引着冯赛走到后面的书房，落座上茶。冯赛等仆人出去后，才道：“范兄，我是来打问一件事。按理来说，这种事不该多嘴动问，不过此事关系重大，不得不问。”</p>

“可是汪石的事？”</p>

“嗯。不过我要问的是三娘宅中私事。”</p>

“她丈夫？”</p>

“嗯。”</p>

“冯二哥认为她丈夫的事和汪石官贷有关？”</p>

“我只是猜测。”</p>

“其实我也在疑心，不过这事又不好多言。”</p>

“是。我也是犹豫再三，才来向范兄打问。今日所说的话，仅止于你我之间，还望范兄多担待。”</p>

“那是自然。其实……三娘撵逐丈夫一事，的确和汪石有关。”</p>

“哦？”</p>

“方聪在外面养那小妾其实已经有两年多了，宅中上下许多人都已知晓。但你也知道三娘为人，从来以礼自持，自重敬人，最不喜底下人传三传四。方聪又惯会笼络人，一向待下人和气。因此，这事宅里宅外从来没人敢告诉三娘……”</p>

“是汪石透露给三娘的？”</p>

“应该是。汪石第二回拜访三娘后，他才走，三娘就命几个仆妇撵到那小妾宅子里，要了件东西回来。”</p>

“什么东西？”</p>

“一枚铜钱。”</p>

“一枚铜钱？”</p>

“是。那几个仆妇去了那小妾宅子，既没骂，更没打，只从她身上搜出来一枚铜钱，而后就走了。不但我们，连那几个仆妇也不知道其中原委，大家都很纳闷。”</p>

冯赛顿时想起黄三娘颈上挂着一枚铜钱，“母钱”？</p>

范籍正继续道：“当天晚上，三娘就给了方聪一箱银子，撵他走了。方聪没脸再在京城待下去，听说第二天就搭船回乡去了。那小妾原是个妓女，又回妓馆去了。汪石先是救了绢荒，又把方聪养妾的事透露给三娘。三娘心肠最柔善，感念他两番恩德，便替他担保了那笔官贷。若汪石真是仁人君子，倒也好。若他居心不良，三娘这回便要大大伤元气了。”</p>

冯赛一边听，一边暗暗吃惊：又和“母钱”有关？</p>

黄三娘的“母钱”为何会在那小妾手里？恐怕是方聪偷去给了她，他想把黄三娘的财气转给那小妾。黄三娘又为何知道“母钱”在那小妾手中？应该是汪石透露的。不过——那个小妾偷得黄三娘的“母钱”，这是极隐秘的事，汪石又是如何得知的？</p>

汪石的计谋是“施恩术”，为了打动黄三娘，必定四处打探她的弱处。许多人都知道方聪在外面养妾，这个还好打探。但方聪将黄三娘的“母钱”偷给小妾，自然无比小心。黄三娘虽然性情和善，毕竟是汴京绢行行首，方聪和那小妾绝不敢轻易告诉别人，除非……</p>

冯赛忙问：“昨天我去拜见三娘，见她脖颈上挂着一枚铜钱，可是从那小妾手中夺来的那枚？”</p>

“是。听仆妇说，夺回来后，三娘就挂在了颈上。”</p>

“这之前三娘没有挂过？”</p>

“没有。”</p>

“夺回那铜钱是哪一天？”</p>

“元宵节才过完没几天，我记得那天汪石的那些绢运过来后，开始往外发卖，我忙乱了一整天，回家后才听浑家说起这事，我查一查……”范籍正从旁边架子上找出一本簿记，翻检了一阵，确认道，“是正月十九。”</p>

冯赛听后心里一震，隐约看出了其中惊人计谋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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