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一句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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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呢。冯大倌儿家在甕市子街横巷，那边往常有十几个兄弟在街口寻活儿，今天偏偏是清明，人户出城的多，搬抬东西、驾车抬轿的活儿多，那些兄弟一早全都接到活儿，都出城去了，谁都没见冯大倌儿家的轿子。”</p>

“那两顶轿子必定是从万胜门出城，万胜门那里你没去打问？”</p>

“万胜门我让耿五去了。不过也难，今天出城游春的人太多，轿子数不过来，谁能在意他家这两顶？”</p>

“难也得打问出来。这京城满街满巷都是狗眼人，只有冯大倌儿，堂堂京城牙绝，名头大似天，可在咱们面前从不拿腔作势，还帮我们三个找到这省心活路，这恩咱们一定得报！”</p>

“可不是嘛？我也是这么想，跑了这一大圈儿，气都快跑断了，能说的人全都说到了。这事没法子急，只能等信儿，明天若还没信儿，咱们再想其他主意。”</p>

“我们不急，但人命要紧，怕只怕那班匪人起了歹意……”正说着，耿五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。崔豪忙问：“如何？”</p>

耿五摇了摇头，喘息了好一阵才说得出话：“没人看见那两顶轿子。”</p>

“嗨！我们若连这点事都办不成，往后怎么做大事？”</p>

冯赛急急赶到汴河北岸的力夫店。</p>

他得尽快证实几件事，头一件是找见齐老三。齐老三也是个牙人，专门在汴河北岸帮人雇募力夫，平日就在力夫店吃茶闲坐。冯赛到了力夫店一看，店里没有齐老三，他忙问店主，单十六说：“齐三哥刚还在这儿，才走，冯二哥你往西街上去看看。”冯赛忙向西边追去，没追多远，果然见齐老三晃着肩膀往鱼儿巷那边走去。</p>

“齐三哥！”</p>

“哦？冯二哥？”</p>

“齐三哥，有件事跟你打问。”</p>

“哦？什么事？”</p>

“寒食那天晚上，有没有人跟你寻雇力夫？”</p>

“有啊，这几天过节，从早到晚都是雇人的。寒食晚上也有十几家雇人力。”</p>

“我只问搬货的，不是在这岸边给船下货，是去别处，雇了十来个。”</p>

“十来个？这倒没有，一般人家户雇七八个就算多了。”</p>

“多谢齐三哥，改天一起喝酒。”</p>

冯赛匆忙告别，驱马过了虹桥，来到桥根东头的严老儿茶棚，见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子正起身摸出几文钱付茶钱，是万二拐子。此人也是雇募力夫的牙人，和齐老三各占汴河一岸。</p>

冯赛忙过去，问候了一声，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。</p>

万二拐子想了想说：“有，是那个姓谭的炭商。寒食那晚找到我家里，要二十个力夫，天太晚，我只给他找见十八个。”</p>

“他们去了哪里？”</p>

“这个我不清楚。”</p>

“万二哥，你周围瞅瞅，看附近有没有当晚那些力夫。我有件事要问问。”</p>

万二拐子走到岸边四处望了一阵，指着斜对岸道：“力夫店前面坐在岸边那个，叫刘石头。那晚我这边凑不够人，找齐老三要了四个，刘石头也去了。”</p>

冯赛忙拜谢过，又上马赶回力夫店，到那里时，那个刘石头刚站起身来拍着屁股，一个粗壮后生，满身灰土。</p>

“刘小哥，我有件事请问你。”</p>

“哦？冯大倌儿？什么事？”</p>

“寒食那晚你被雇去搬运石炭了？”</p>

“是啊。”</p>

“搬到哪里去了？”</p>

“我们光是从东边那个大场院里搬到河边船上，船去了哪里，就不知道了。”</p>

“船是往哪边去了，知道么？”</p>

“那边——”刘石头指了指虹桥方向。</p>

果然……</p>

和冯赛一样，鱼行主管蒋鱼头今天也连着三次进出东水门，他一边疲于赶路，一边咒骂着冯宝这个贼娘骨，越骂越恨。</p>

鱼行这一个月都没消停，今天的事更加要命，而事情出于一个叫冯宝的牙人。他知道这冯宝是汴京“牙绝”冯赛的胞弟。于是他先赶到冯赛家去寻冯宝，冯家只有一个婢女在，并不知道冯宝去了哪里，说他家也正在寻。</p>

他想，既然冯宝是冯赛的弟弟，冯赛必定知情。他听那婢女说冯赛去了东水门外，便骑着驴赶往东水门，却比冯赛早了几刻出城。刚上虹桥，便遇到那场大乱，眼睁睁瞧着那么大一只船凭空消失，又有仙人降世，看得他晕呆呆傻了半晌，人们散后，才想起正事，又忙去寻冯赛。</p>

到处乱嚷嚷，找了一圈都没找见，只得又进城去冯赛家，那婢女却说冯赛刚回来，又去东水门外了。蒋鱼头又累又渴又饿，向那婢女讨了一瓢冷水，一气灌下后，只得又重新出城去东水门，碰见卖饼的饽哥，买了两个饼，边吃边沿街沿岸找。有人说，冯赛刚又进城去了，他气得几乎被一口饼噎死。</p>

他只得再次进城，却不知道冯赛当时正在东水门内曹三郎酒店里买酒菜，骑着驴颠颠地就赶到冯赛家，仍只有那个婢女，冯赛并没回家，冯宝更不见影儿。他再也走不动了，竟不管那婢女阻拦，冲进院里，一屁股坐倒在堂屋前一把椅子上，喘着气，恼恨恨等冯家兄弟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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