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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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接过话茬儿质问道：“叶厅长，你该不会认为拉赫梅托夫的行动就是答案吧。他为了锻炼意志，睡在扎有几百枚小钉的毡毯上，弄得浑身是血，目的是一旦被捕能经受得住严刑拷打的考验。”</p>

叶云连连摆手说：“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时代不同了，靠睡钉板也许能锻炼肉体意志，但是心灵的意志怎么办？我倒是非常喜欢书中的一首苏格兰民歌：月亮升起了，宁静又安详；—个年轻的战士，即将赴战场，骑手将子弹上了膛，姑娘对他讲：‘听天由命吧，再勇敢些，我的情郎！’这首民歌起码告诉我们面对命运再勇敢些。”</p>

叶云的话感染了我，我自言自语地说：“生活中充满着危险，的确需要勇敢些。”</p>

午饭后，又喝了会儿茶，叶云起身告辞。走出好世界旋转门，叶云爽朗地说：“国昌，抽空到我那里走走，看看大兴安岭的风光，呼吸点新鲜空气，别一天到晚老是工作啊、工作的，生活是丰富多彩的，工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吗？”</p>

张国昌寒喧道：“多谢老兄邀请，抽空我一定去看看。”</p>

这时，叶云的奥迪车缓缓开了过来，司机从后备厢里取出一个挂毯来。</p>

“国昌，”叶云豪爽地说，“没别的东西，送你一张挂毯，这是我们那儿的特产，图案很好，一帆风顺，祝你一帆风顺啊。”说完哈哈大笑。</p>

马厚连忙跑过来接过挂毯放在自己车的后备厢里。张国昌和叶云握手道别。叶云上了车，车鸣了两声喇叭，缓缓驶出好世界。</p>

张国昌呆呆地站了一会儿，仿佛被闪着了一样，我凑到跟前说：“张市长，回办公室吧。”</p>

张国昌眺望着远方说：“你说山里真有叶云说得那么好吗？”</p>

我不明白张国昌问这话的意思，便敷衍道：“山清水秀的地方当然好了。”</p>

张国昌心神不宁地说：“雷默，要不你陪我到天柱山走一走，再去见见五虚道长。”</p>

我试探地问：“要不要先打个电话？”</p>

张国昌摆着手说：“不用，看看我与老道有没有缘。”</p>

车一进风景区，就有一种庄严，一种安谧，一种与世无争的寂静！路两边全是墨绿色的松树，婷婷娜娜，静穆幽远，让人看了思绪万千。</p>

“雷默，”张国昌靠在车座上微闭双目问，“我问你一个问题，你知道什么是江湖吗？”</p>

我揣摩着张国昌的心思说：“江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个隐逸的词，说不太好。”</p>

“我告诉你，”张国昌睁开眼睛说，“有人的地方就叫江湖。我再问你，你知道最危险的江湖在哪儿吗？”</p>

我开玩笑地说：“当然是武林了。”</p>

“你说得对，也不全对，”张国昌匪夷所思地说，“没有内功称不上武林高手，你知道内功深厚的人都集中在哪儿吗？都集中在官场，玩政治玩的就是内功，因此最危险的江湖就是官场啊！”</p>

我对张国昌的独到见解暗自唏嘘，嘴上却说：“古人倒是有‘江湖常有庙廊忧，逢人好谈天下事’的说法。不过，这些都是一些文人的嗟叹而已。”</p>

张国昌仍按照自己的思路说：“常言道，人在江湖身不不知，人在官场不光身不由己，连心也不由己啊！有时候我真嫉妒五虚道长那份自在逍遥啊！”</p>

马厚把车停在天柱山脚下，我陪张国昌下了车。缓步沿着山间石阶小路往山上行。蝉声争鸣，山路悠悠，给人平添了几分烦热。我从刚才的谈话中感到张国昌的内心深处埋藏着深深的无助，他虽然表面平谈，内心却一定是痛苦的，不然，他不会到天柱山白云观来。</p>

我望着他的背影，隐隐生出几分悲哀来，那个微微驼背的身影给我一种可悲又可怜的感觉，毕竟朝夕相处快两年了，总觉得这个身影会突然消失在这山中，想着想着眼泪险些流出来，直觉告诉我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。</p>

终于望见白云观了，我和张国昌都已经汗流浃背。我推开道观的山门，一个中年道人迎上来。张国昌满怀希望地问：“师父，五虚道长在吗？”</p>

道人谦逊地一笑说：“道长不在观内。”</p>

张国昌失望地问：“何时回来？”</p>

道人微笑着说；“师父云游四海，来去无踪。”</p>

张国昌遗憾地说：“哎，还是没有道缘啊！”</p>

道人豁然一笑说：“缘即是道，道即是缘，正所谓缘由心生，心中有道，无处不是缘，心中无道，皆为痴人说梦，无量天尊，您虽踩得道观的门槛了，这一脚却将道缘踩尽了。”道人说完抱歉地关上了山门。</p>

张国昌呆立在山门前半天，转身望了望远方说：“雷默，前面很阴凉，陪我在石阶上坐一会儿呢。”我们走到石阶旁坐下。</p>

“张市长，”我试探地问，“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？”</p>

张国昌看着我说：“雷默，我知道，你跟着我受了很多委屈，其实我早该安排你和林大勇。回去以后，就让朱玉林办。你还是别离开办公厅，做个副主任吧，让林大勇去西郊区任区委副书记。”</p>

“张市长，”我劝阻地说，“你太累了，要不咱们往回走吧。”</p>

张国昌没搭茬儿，若有所思地问：“雷默，你说人是什么？”</p>

我敷衍道：“人就是人呗。”</p>

张国昌摇摇头说：“人是人的原因，却不是人的结果呀！”</p>

“张市长，”我反驳道，“我却认为人既然是人的原因，就应该是人的结果。正所谓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。”</p>

张国昌未置可否地说：“也许你说得有道理，不过世事难料啊。”</p>

“张市长，”我试探地问，“还记得五虚道长的话吗？”</p>

张国昌懵懂地问：“什么话？”</p>

我提示说：“无欲无为，无欲乃大欲，无为乃大为。道家的思想虽然有些消极，可对人生还是有启迪的。”</p>

张国昌无限惆怅地说：“正所谓无欲则刚啊，不过古往今来无欲者有几人呢？”</p>

一块黑云飘过来遮住了太阳，山风骤起，天上渐渐沥沥地下起雨来。</p>

张国昌充满惆怅地说：“山雨欲来风满楼啊！”</p>

我心情异样地说：“张市长，下雨了，咱们下山吧。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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