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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雷默,不瞒你说,这些年写材料写得够够的了,我也该享受享受秘书服务的滋味了。”孟元松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。</p>

“怎么,市委副书记的秘书也写材料?”陈东海略感意外地问。</p>

孟元松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当上秘书后写材料少了,以前,在综合处几乎天天熬夜写材料。有一次,我们处写一个向省里汇报全市社会保障工作的材料,因为话题敏感,反复修改,已经六易其稿。在秘书长那儿还是过不了关,处里的同志眼睛都熬红了,后来我们处长说,干脆把第一稿再拿去让秘书长去审,结果,秘书长说,这回改得还差不多,比头几稿强多了,就这么定吧。你说,这叫什么事儿呀!”</p>

“善于理解领导意图是仕途畅通的关键,”我接过话茬儿说,“许多人不是把工夫下在老百姓怎么想上,而是研究领导怎么想,我们的工作之所以缺乏创造性,就是因为我们的工作仅仅满足于对领导意图的理解上,并且,我们的理解丝毫不敢超出领导意图所限定的范围。”</p>

“雷默,”朱达仁亲自把盏,一边为大家斟满花雕酒一边说,“你和元松干的活儿,就是为领导做嫁衣,这活儿可不好干,嫁衣合体了行,不合体了,还要承担衣不合体的过错。不说这个话题了。元松,就要离开东州了,古人说,‘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’咱们还是敬元松一杯吧。来,干。”</p>

大家响应,无不一饮而尽。</p>

痛饮之后,我感慨地说:“其实,西出阳关有没有酒,酒有的是,但是没有故人,没有朋友,酒还有什么意义?”</p>

朱达仁附和道:“有道理。”</p>

“元松,”我真诚地说,“到了基层,人生地不熟的,难得糊涂不如难得沉默呀!常言说得好,沉默是金啊,没有说糊涂是金的。难得沉默,虽然带有中庸的味道,可以做到不偏,也可以做到不倚,但是这恰恰是最不糊涂的做法了。中国人的事必须默默地做,大声疾呼便会引来大是大非。中国人在小是小非上是耐不住寂寞的,但在大是大非面前,却要讲个难得糊涂。”</p>

“雷默,你的话我记住了,我想用李书记为我写的一幅字与大家共勉。”孟元松似乎被我的真诚所感动,他若有所思地说。</p>

“什么字?”陈东海好奇地问。</p>

“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,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。”孟元松语气庄重地说,“李书记还告诫我,人生短暂,切不可把名利看得太重,更不能贪婪越轨。纵有金山银海,任谁也带不走,人人都是时间的过客,既为官者,切不可沉湎私欲,只有克已奉公,才能超凡尘寰,青史留名,为后人景仰。”</p>

“李书记说得好啊,”我动情地说,“元松,你临行前,我为你唱一首《驼铃》吧。小姐,把音响打开。”</p>

悠扬的音乐响起来,我深沉地唱道:</p>

送战友,踏征程,</p>

默默无语两眼泪</p>

耳边响起驼铃声……</p>

大家被我的歌声所感染,情不自禁地一起唱了起来。</p>

孟元松眼睛湿润了。</p>

大家刚唱完,花落落带着百合花的馨香推门进来了,她穿着一件淡雅的真丝上衣,牛仔裤,平底羊皮鞋,目光大胆又清纯,还带了那么一点温柔。</p>

“对不起,各位大哥,来晚了,兰京大酒店那边脱不开身,招待不周,请多原谅!”花落落抱歉地说,“孟大哥,我先敬你一杯,祝大哥前程似锦,心想事成。”</p>

花落落说完,与孟元松碰了杯,然后慢慢把酒喝下,那姿态让人有一种愉悦的温馨。</p>

此时人家都有了几分醉意,花落落脉脉含情地看了我一眼,深情地说:“我给大家唱一首《葬花吟》吧。”我一听是电视剧《红楼梦》里的插曲,心里别有一番滋味。</p>

花谢花飞飞满天,红消香断有谁怜?游丝软系飘春榭,落絮轻沾扑绣帘。一年三百六十日,风刀霜剑严相逼。明媚鲜妍能几时,一朝漂泊难寻觅。花开易见落难寻,阶前愁煞葬花人。独倚花锄偷洒泪,洒上空枝见血痕。愿奴胁下生双翼,随花飞到天尽头。天尽头,何处有香丘!!未若锦囊收艳骨,一抔净土掩风流。质本洁来还洁去,强于污淖陷渠沟。尔今死去侬收葬,未卜侬身何日丧。侬今葬花人笑痴,他年葬侬知是谁?天尽头,何处有香丘!!试看春残花渐落,便是红颜老死时。一朝春尽红颜老,花落人亡两不知……</p>

歌声显得那么悠远、缥缈,而又凄婉动人,只觉得,声韵碎魄,有泪欲滴。</p>

落落的歌声一时让几个大男人痴住了。</p>

今天晚上的聚会,每个人都感到获益匪浅,酒喝到半夜,大家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别。花落落与大家寒喧后对我说:“默哥,我送送你吧。”</p>

我没有拒绝,陈东海和朱达仁开车送孟元松走以后,落落开车过来,又从里面为我开了车门。</p>

我上了车,心里还想着落落刚才唱的《葬花吟》的歌词,花落落见我痴在身边,便说:“默哥,还不到十一点,找个地方坐坐,就算你陪陪我好吗?”</p>

我望着花落落深情的眼睛无法拒绝,便点了点头。</p>

夏夜的繁华让人感到有些闷热,我不知道花落落是我生命中的小溪还是云朵,我在不停地问自己,如果是小溪,她会奏出什么歌谣?如果是云朵,她会跳出什么舞蹈?在我的生活里,真是四季流转,云朵变幻啊。男人都渴望激情,但这种激情往往是对生命和死亡不可理喻的恐惧和本能。爱情没有真理,只有感觉。此时,我的感觉即将在激情中游荡。</p>

花落落把车开到一家叫“感悟泥性”的陶吧,我们下了车,一进陶吧便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氛围,放松、休闲、浪漫,但又觉得实在。</p>

我们找了靠窗的座位坐下,一位小姐过来问:“请问两位喝点什么?”</p>

落落要了四杯墨西哥龙舌兰酒,一碟盐,一碟柠檬片。</p>

不一会儿,小姐端上来四杯酒,落落说:“默哥,咱俩一人阿杯。”</p>

我虽然是个见过世面的人,但对墨西哥酒并不太懂,便问落落:“喝酒怎么还要盐呢?”</p>

“特其拉酒最传统的喝法,即以细盐撒在左手背靠大拇指处,然后用舌头舔一些盐,接着大口喝下整杯酒,再将一片柠檬放人口中嚼汁,此时盐清咸、柠酸涩、酒热辣,混合成一种协调舒服的味道,个中滋味,不喝不知,我先喝给你看。”落落说完,在自己的手背上用舌尖舔一下,撒上一些盐,然后用舌尖把盐舔掉,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最后又送入口中一片柠檬慢慢品嚼。</p>

我没想到喝墨西哥酒还有这么多名堂,便照样子喝了一杯,入口果然不同一般,只觉得肚中热乎乎的。</p>

“默哥,”落落妩媚地说,“这种酒如果与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喝,男士可在女士的脸上轻轻舔一下,也有的在女士的脚背上舔一下,然后把酒喝下去。”</p>

我没想到花落落还有这么多名堂。</p>

这时服务小姐拿过来各种泥制品画册,问:“两位做点什么?”</p>

落落要了几种彩泥,我俩照着画册捏起泥巴。</p>

我为花落落捏了一串项链,花落落捏了两个泥人,一个男孩,一个女孩。小姐把我们的作品拿去烧制,十分钟后,我俩的作品便烧制成了。我用一条红绳把项链穿起来,给落落戴上,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这么巧,落落戴上项链果然有些特色。</p>

落落捏的两个小泥人很丑但很可爱,她将两个小泥人放在桌子中央,俏皮地问:“默哥,你能不能给小男孩和小女孩编个爱情故事?”</p>

我想了想,然后说:“小女孩和小男孩发生了爱情纠纷,小女孩对小男孩说:我爱你。小男孩说:我值得你爱。小女孩听了,对小男孩说:难道你不爱我吗?小男孩只是凝视着她,什么话也没说。小女孩气得大叫:我恨你。小男孩说:我也值得你恨。”</p>

落落听了以后,半天没说话,她心里好像在想,“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既值得我爱又值得我恨的人。”</p>

我看着落落那对忽闪着的大眼睛,情不自禁地写了四句话:“一些偶然的日子,夜无声无息地流淌,眼睛像一对恋舟,在黑夜中静静停泊……”</p>

我们把最后一杯酒喝掉,花落落买了单,我也没谦让,落落收起两个小泥人和我写的四句话,说:“太晚了,默哥,我送你回去吧,嫂子别责怪你。”</p>

我们走出陶吧,上了车,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。</p>

夜幕下的东州城,仿佛藏了许多秘密,路上车流稀了,落落把车开得很慢,到了我家楼下,借着月光,我发现落落的脸是一张湿漉漉的泪脸。</p>

(/50726/50726602/11438828.html)</p>

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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