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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过晚饭后,我想静下心琢磨琢磨张副市长的硕士毕业论文,我是一个抓住机会就不撒手的人,为此,我从进入市政府那天起就开始做准备,尽管我觉得自己准备的够充分了,但是机会却从来未垂青过我,不过,这次不同,我有一种机会终于来了的预感。我正在书架上找着适合参考的书,家里的电话响了,杨娜接完后告诉我朱达仁和陈东海请我喝酒,车已经在楼下了。</p>
朱达仁是市房产局房政处处长,由于大学是学哲学的,因此,言谈举止很有点大智若愚的味道;陈东海是市公安局法制处处长,由于是全市公安系统唯一科班法学硕士,因此说起话来很有点大律师的味道,朱达仁经常说他入错行了,应该留在大学法律系当教授。</p>
自从我当上了市政府办公厅综合四处的副处长,晚上的活动便多了起来。盛情难却,我简单地与朱达仁通了电话,便穿上外套下了楼。</p>
“少喝酒,早点回来!”杨娜随后紧叮一句。</p>
我下楼一看,朱达仁正站在一辆白色本田车旁抽烟,旁边站着陈东海。朱达仁长得很像幽默大师班尼黑尔,但是并没有那么多幽默细胞;陈东海中等身材,身体结实,浓眉大眼,气质既精干又儒雅,是个美男子,别看是学法律、搞公安的,比朱达仁幽默多了。</p>
我和朱达仁、陈东海是市委党校处级干部培训班的同学,在党校学习时,朱达仁、陈东海就已经是处长了,有专车,而我当时只是副处级调研员,所以当时我们仨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么紧密。后来,我任市政府办公厅综合四处副处长后,关系才日渐紧密,俨然老同学了。</p>
我们简单寒暄后上了车,我问他们俩去哪儿吃,陈东海说,兰京大酒店的老板请客。</p>
兰京大酒店地处繁华商业区,在东州市是赫赫有名的娱乐场所,进这里消费不揣个万八千的,谁也不敢轻易进去。大约二十分钟,车停在了兰京大酒店门前,说句心里话,我还是第一次来。</p>
下车后,我随朱达仁和陈东海走进大堂,心里暗叹,这哪里是大堂,简直是金碧辉煌的殿堂,既有典雅风情,又有王者风范。这时,一位胖乎乎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人满脸堆笑地走过来:“这位一定是雷处长吧?达仁和东海常提起你,我可是久仰很长时间了。”说着胖乎乎的手伸了过来。</p>
我知道这位肯定是兰京大酒店的老板,但还是用探询的目光扫了朱达仁和陈东海一眼,意思是问:“这位是……”</p>
“这位就是兰京大酒店的老板张怀亮,也是我大学同班同学。”朱达仁自豪地介绍道。</p>
“这么说,张总也是学哲学的啦?”我用钦佩的语气问。</p>
“马马虎虎,”张怀亮儒雅地说,“我们在大学学习的不过是空洞干瘪的冒牌哲学,除了像木乃伊一样的教条和范畴,什么也没有学到,其实哲学是学不来的,哲学只能创造。”</p>
一开始我以为张怀亮不过是一位精明世故的商人,想不到一开口竟这么有见地,我立即肃然起敬起来。</p>
“哲学的本意是‘爱智慧’,知识可以传播,智慧却无法转让,怪不得张总的生意做得这么红火,一定是智慧过人!”我恭维道。</p>
“怀亮可是名正言顺的儒商,讲的是守正出奇,大商精诚啊!”陈东海插嘴说。</p>
“不过是托朋友的福,混晚饭吃,哪敢称一个儒字。雷处长,请!”张怀亮将手一让,然后引领大家沿着汉白玉环形楼梯上二楼。</p>
走进包房,我一下子被包房内独特的氛围吸引了,这是一间独具情趣的包房,面积足有七八十平方米,有餐饮区、会客区。餐饮区有一个高档酒柜,里面放着十几瓶世界名酒,每瓶酒在小射灯照射下,像液体宝石一样熠熠生辉,会客区除了意大利真皮沙发外,还有一个精致的书柜,我缓步走过去,用欣赏的目光浏览,大多都是哲学名著,帕斯卡尔的《思想录》、蒙田的《随笔集》、《尼采全集》、罗素的《西方哲学史》,丹纳的《艺术哲学》、黑格尔的《法哲学原理》、休谟的《人性论》等等,唯一与这些书不同类的是一本黑皮的《圣经》。</p>
我欣赏一番之后,张怀亮非常热情地请大家入座,刚坐下,我发现餐饮区不仅墙上挂的世界名画,连天花板吊挂的也是世界名画。</p>
趁领班上菜之机,张怀亮介绍说:“雷处长有所不知,这间包房从来不对外,是我专门会朋友的地方,因此摆了书柜和酒柜,书不过是附庸风雅摆摆样子,酒可是相中哪瓶喝哪瓶。”</p>
一看朱达仁和陈东海就是这里的常客,陈东海二话没说就从酒柜中选了一瓶轩尼诗XO。这时,张怀亮向领班挥了挥手,领班心领神会地开始上菜。</p>
一碗鱼翅下肚,我忍不住好奇地问:“张总,我见你的书柜内几乎都是哲学名著,为什么还有一本《圣经》?这可是宗教类的,莫非张总信仰基督教?”</p>
张怀亮用餐巾擦了擦嘴角,淡雅地笑道:“我一向把《圣经》看作是拯救灵魂的哲学著作,我觉得中国的经史典籍很多,但唯独缺一本拯救灵魂的书。中国知识分子一向讲齐家治国平天下,但是物质条件一旦满足了,带来的结果往往不是进步,而是堕落。为什么会这样?就是因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只考虑拯救人民大众的肉体,救世主救出了人的肉体,但并没有拯救人的精神,甚至相反,将肉体救了出来,却让精神带上了桎梏,真正的信仰应该是提高人的自由水平,而我们的自由水平两千多年来一直停留在温饱的层次上,我觉得非常值得深思。”</p>
“中国人有信仰吗?”陈东海质疑道,“别看我们有‘儒释道’,但我觉得中国人好像什么都不信。”</p>
朱达仁接过话茬,用沉思的口吻说:“中国人没有真正的信仰只是表象,中国人信仰物质,即使信仰精神,也是物质化的精神。”</p>
“达仁说的有道理,”我赞同地说,“气、天理、天道都是物质化了的精神。信仰被物质化了说明什么?说明我们没有真正的个人,个人被物质取而代之,没有独立的人格,没有内心独立的精神生活和精神需要,全被物质上的需要取代了,知识分子虽然有精神上的需要,但是往往被物质上的需要压倒和覆盖了,甚至被排挤了。人人都生活在群体意识当中,强大的群体意识从来都是中国特色的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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