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3章 贵妃解心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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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夜里宿在重华宫，已多日未曾踏足青鸾殿，也不再宣召侧妃侍寝。</p>

一连多日都是这样，未免令人揣度——</p>

这位昔日恩宠不衰的侧妃娘娘，难道失宠了？</p>

东宫的小丫鬟们私下嘀咕道。</p>

女官青黛冷着脸出现在她们面前，轻叱道∶“主子的事，也轮得到你们置喙？是不是想挨板子了？”</p>

花窗外，青黛叱骂小婢们的声音传了进来，落入沈骊珠耳朵里。</p>

令她翻着医术的手，微微顿住。</p>

目光落在面前小案几上，红炉银碳，茶香薄袅，碟子里的吃食精致。</p>

都说她失了宠，但青鸾殿的待遇一切如旧。</p>

就连浅碧都挠头疑惑道∶“不都说宫里的娘娘，一旦失了宠，连口热汤热饭都吃不上嘛，小姐，怎的你失宠了跟戏文里说的不一样？”</p>

到底是多年习惯，浅碧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唤她小姐，而非娘娘。</p>

朱弦忍不住叩指敲了下浅碧脑门，“傻丫头胡说什么，娘娘什么时候失宠了。”</p>

浅碧不服地吐舌，“太子都许久没来了，外头不都这样说。”</p>

朱弦收回手指，眸光敛了一分幽色。</p>

谁说殿下许久没过来青鸾殿。</p>

只是，殿下不让讲，而娘娘从不知罢了。</p>

朱弦挽袖，替骊珠倒了盏茶，借机低低问道∶“娘娘，你明知道为三小姐求情会触怒殿下，却为何要那样做？”</p>

茶盏里竟然有数枝鲜花，被滚烫的水冲之，迎面有清香扑鼻，沈骊珠接过盏子，微微垂眸凝在水中悬浮的花上，道∶“你是想问，当日我为何没有替如薇求情，今日却替芷儿求了吧？”</p>

朱弦正是想问此。</p>

“不为她求情，看着她去死吗？”沈骊珠声音轻轻哑哑地道，似蕴进去一分涩，“朱弦，我是人，亦有私心的。”</p>

当日，陆家确已获罪，等待如薇的本是身陷教坊司，在陆如薇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后，要她再为之求情，以身换取什么，她……也确实做不到。</p>

死，或者沦为官妓，现在想来，前者或许才是解脱。</p>

而李延玺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，当机立断地杀死了如薇。</p>

至于芷儿。</p>

沈骊珠从不知道，她心里藏了那么多对她的怨怼与嫉恨。</p>

但她的姻缘，确实是被她连累。</p>

她本可以嫁给一个喜欢的男子。</p>

谁知，那人退了亲。</p>

于是，她便自己谋算，嫁给了安国公。</p>

她求荣华富贵，心有算计是真。</p>

安国公不是良人，为人残暴，也是真。</p>

残害少女的罪魁祸首是藏在背后的安国公。</p>

当然，芷儿亦是有罪。</p>

她是帮凶。</p>

也谋算了储君。</p>

凭借这后面一条，足以身死，但……</p>

在沈芷音本性暴露之前，她是叫了她多年二姐姐的人。</p>

她终究是不忍看着沈芷音去死。</p>

求了情，沈芷音留住了一条性命，但被囚在内狱。</p>

人总得要为自己犯过的错赎罪。</p>

“朱弦，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，又似乎我做什么都是错，那时我没有想很多，只是想着，要一个人死，很容易，活下来却很难……”</p>

朱弦微微一震，想到这两人经年的纠葛，语气竟也不自觉微涩，“娘娘这些话，应该告诉给殿下听的。”</p>

她知道，娘娘很苦，殿下也是。</p>

沈骊珠摇头，“朱弦，他气我的并不是这个……”</p>

她知道。</p>

他怒的并不是她为芷儿求情，否则不必等到她来，他就能够以行刺之名杀了沈芷音。</p>

他真正生气的，是那只香囊。</p>

里面装了麝香的香囊。</p>

沈骊珠没有再多说，那夜的事，那只香囊，本就只有殿中的三人知道，就连暗卫都不甚清楚。</p>

沈骊珠想，也许这样也好。</p>

她并不能给予他想要的、同等的感情，他也并不只能娶她一个女人。</p>

…</p>

又过了些时日。</p>

青鸾殿依旧被冷落。</p>

所有人眼里，骊珠这个侧妃已失宠。</p>

这时，贵妃的一道懿旨却将她宣入琉璃宫。</p>

昔日，这座画栋雕梁色彩明美的宫殿，她经常出入，重回京城嫁给太子后，却是第一次踏入。</p>

沈骊珠按照宫规，朝那艳光四射的宫装女人行礼，“侧妃沈氏，拜见贵妃娘娘。”</p>

沈眉妩美眸妩媚而复杂，先叫她起来，而后叹了声，“骊珠，你从前……都是叫本宫姑姑的。”</p>

沈骊珠起身，眼睫微敛，声音淡得听不出多少情绪，“那是骊珠少不更事。”</p>

“是，你长大了，也变了许多。”沈眉妩眸光轻轻凝在这个侄女身上，心想多年前的袖手不管，终是让这孩子对她有了隔阂。</p>

但继续道，“你从前是个性情多么明媚通透的孩子，以我的身份，你入东宫后，不见你才是最好，但是如今你与太子闹成这般模样，本宫却不得不见一见你了。”</p>

这话，倒是透着些许旧时的亲昵。</p>

就仿佛她还是那个疼爱侄女的姑姑。</p>

但，她早已不是那个以为自己深受疼宠的侄女。</p>

沈骊珠抿了唇。</p>

只听贵妃又道∶“骊珠，你心里也有很多疑惑吧，坐下来，本宫讲给你听。”</p>

是。</p>

她是很想知道，甚至多年前就想亲口到贵妃面前问一句——</p>

这么多年你对我的疼爱，都是假的，仅是算计吗？</p>

其实，现在想来，再计较这些，不嫌可笑么？</p>

却，到底还是坐了下来。</p>

贵妃的声音在殿内响起，“当年，选妃宴过后，你在永安侯府的遭遇，本宫不是不知，要管，很简单，一道懿旨的事。”</p>

“但，本宫……不能管。”</p>

“沈家看似荣耀，但或许止于本朝，一旦太子登基，不止本宫和你表哥，侯府亦会被新帝清算，你这样一个跟昔日贵妃走得极近的侯府嫡女，能逃得过吗？”</p>

沈骊珠心里很清楚。</p>

答案是，不能。</p>

她如今也算有几分了解李延玺的性情，他……爱一个人能爱到极致，同样恨一个人也是。</p>

“所以，你连带着你的母亲，彼时越凄惨，看似成了弃子，与我、与侯府斩断了联系，将来新帝继位，你们才会越安全。”</p>

贵妃凝了她一眼，那语气却很淡，“不然，你以为仅凭你母亲愿意让出正妻之位和侯府中馈，就能换得你去金陵外祖家么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