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 药,情丝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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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无妨,孤给你时间。”</p>
李延玺想上前,抬手抚一抚她的发顶,或将那样悲伤的她抱入怀里,却最终在原处没有动,只道,“七天,陆亭遥停灵的期间,孤暂不会动陆家一分一毫,但是陆亭遥落葬后,就到了清算的时候……所以阿姮,留给你的时间也并不多。”</p>
太子淡薄如水的声音划落在耳边,沈骊珠闭了闭眼,在要离开前,涩声道了句,“谢谢。”</p>
这句谢,却是为阿遥。</p>
谢他未曾那么残忍,至少愿意让她陪阿遥走完最后一程。</p>
然后,落土为安。</p>
…</p>
不必谢,阿姮。</p>
李延玺在心里回道,却是眸光渐浓。</p>
其实,并非他大度宽容,那是娶过她,彻底得到过她身心的男子,怎能不嫉恨。</p>
只是,落到她另嫁他人的境地,最先却是他的错。</p>
陆亭遥死了。</p>
因她而死。</p>
阿姮心里本就负疚悲恸。</p>
若是陆亭遥连死后也未得到片刻安宁,恐怕更会成为她心上殇痛,从而加深对他的恨。</p>
所以,愿意给出这七日停灵的期限,在陆亭遥棺椁下葬后,再清算陆家,其实也是有他的私心作祟。</p>
她多负疚一分,就越难忘记陆亭遥一分。</p>
他不怕她恨他。</p>
却怕她为了陆亭遥而恨他。</p>
李延玺轻扯了下唇角,轻嘲道。</p>
阿姮,你以为孤是为了你,却原来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。</p>
被你知道,恐怕又要露出嘲讽了吧。</p>
…</p>
最终,离开千金台的时候,太子还是让沈骊珠带走了朱弦。</p>
他道:“阿姮,此次是你救了朱弦,想必她以后会对你衷心些,这不是什么坏事,就留她在你身边吧。”</p>
华贵马车微微摇晃,回忆起此话以及想起太子说这句话的神情时,骊珠已经在从千金台离开回陆府的路上。</p>
朱弦受了重罚,浑身是很浓烈的血腥气,十分虚弱,若是得不到救治,会死。</p>
回到陆府后,她给她剪开了,清理了创口,覆上了止血生肌的药粉。</p>
浅碧见朱弦伤重成这样,原本心里还有些生气她是东宫的人,这会儿却什么气怒也无了,捂住了嘴,微微倒抽了口凉气,就只剩下心疼了,“怎么会被罚成这样,太子也太狠心了……”</p>
“本就是我失职,天翎卫规矩如此,不怪殿下。浅碧,莫要在背后妄议太子。”朱弦嘴唇苍白,忍疼一口气说完,又抬眼看向骊珠,虚弱的语气里多了丝感激,道:“骊珠小姐,谢谢你,今后这条性命就是你的,朱弦必誓死效忠……”</p>
她知道,自己的蓄意接近以及暗卫的身份,令骊珠心里有刺。</p>
但,最终,骊珠小姐还是救了她。</p>
“先别说这些了,好好养伤吧。”骊珠语气淡淡。</p>
朱弦有些黯然,她知道骊珠小姐不会那么容易再相信自己,恐怕日后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待她了。</p>
…</p>
给朱弦包扎完,沈骊珠起身净手,洗去手上滑腻的鲜血,在从风雪轩前往灵堂的路上,她无意间瞥见头顶难圆的月,心事如沉。</p>
书砚跟在她身边,执了盏灯,听见骊珠微叹,低声问,“少夫人今日出府,可是去见了太子殿下?”</p>
“嗯。”骊珠未曾隐瞒,又想到书砚是夫君生前侍从,竟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,有些话就说了出来,“书砚,若是陆家大难临头,你说,要是阿遥在的话,会怎么办?”</p>
书砚一凛,事涉公子,他不敢怠慢,认真地想了想,若是公子在会如何……</p>
然后才回答,“得看情况,若陆家无错,自然是大厦将倾尽力挽之。”</p>
沈骊珠语气微微涩然,“那……若是有错呢?”</p>
太子说陆敬尧有罪,她从未怀疑过此言是假。</p>
陆敬尧必定是不干净的。</p>
“陆家有错……”书砚吞咽了下,声音染上了一丝颤意,“以公子性格,应当会大义灭亲吧。少夫人是不是事先知道了什么?”</p>
府里被禁军围锁,其实这样的念头早在心里便有。</p>
沈骊珠没有回答,低声又问,“若是女眷呢?家族倾覆,无力挽之,该如何妥善安置?”</p>
她像是问书砚,又像是在问自己。</p>
“少夫人放心,就算公子不在了,也必定不会令您受陆家蒙难的牵连……”书砚最终一手挽灯,一手将藏在胸口的书信拿了出来,“这本是早就该交到少夫人您手上的东西,是公子所留之……遗物。”</p>
先前骊珠不吃不喝跪在灵堂,替阿遥守灵的时候,书砚为了激发她的求生欲,就曾经在骊珠耳边提到过。</p>
只是骊珠那时彻底被悲恸裹挟,无暇顾及。</p>
后来,太子来了。</p>
书砚藏了点私心,便没有再将书信拿出。</p>
直到此刻。</p>
沈骊珠夺过那封书信,打开,只见上面写——</p>
【吾妻骊珠:</p>
相识两载,夫妻百日。</p>
一舟同度需修十年,一床共枕则修百年。</p>
本想携手余生,与妻观花赏月,共事炊烟,许伉俪之情深,成他人之艳羡。</p>
奈何命运弄人,朝难夕至,终不可得。</p>
余命数浅薄,一生体弱,怎好耽误夫人。</p>
今放骊珠,留书一封。</p>
伏愿夫人,余生欢喜,觅得良婿,对镜展眉,有枝可依,则亭遥此生无憾。</p>
陆亭遥,绝笔。】</p>
有泪滑落,溅在纸上,晕开了最后的字迹。</p>
绝笔,绝笔……</p>
沈骊珠悲伤到极点,却是低低地笑了起来。</p>
阿遥,那夜回来,你早就知道自己惊怒攻心,身体已是不行了,所以写下了这封放妻书予我是么……</p>
哪怕,那时你还不知道陆家会有祸事临头,却依旧为我留好了退路。</p>
透过模糊的泪眼,沈骊珠看着上面的“余生欢喜,觅得良婿”这行小字,她不知道阿遥是抱以什么样的心境写下这一句。</p>
绝望么,</p>
还是祝福。</p>
但,骊珠想,必定也有悲伤吧。</p>
如同她此刻一样。</p>
最后,她看着,却也似落定了什么决心。</p>
…</p>
此刻,天阶星密,月光如水,有人看见了夫君留在世上予她最后的温柔,也有人在密谋。</p>
陆夫人惶恐度日,脸色苍白,“老爷,太子他这是想要做什么啊,我们府都被禁军围了整整三日了,连买菜买碳都不许人出去,再这样下去,府里恐怕都要断粮了!”</p>
陆敬尧面色沉凝,眉心紧蹙,连太子的面都没见上,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做的事……暴露了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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