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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老太说完这些话又跑了,来的匆匆,去的匆匆。</p>

万云都没来得及叫住她,过了会儿,潘老太竟又带了两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过来,瞧着衣服整洁,头发一丝不苟,看来是跟潘老太一样有儿女孝敬的人,她们尝了尝瓜子,也觉得不错,说好明天再过来。</p>

到了晚上,周长城回到家,天色已经渐黑,跟万云一起做饭,吃了饭。</p>

万云和他商量,想出去做河道工:“下午街道的人发的通知,说是县里每年都要组织人去清理河道淤堵,以免夏季发大水,水浸街把房子给泡了。”</p>

“一天一块钱,包中午一顿饭,可以干十五天。”</p>

万云和筒子楼不上班的人都去打听清楚了,不少没正式工的青壮年,立马就报名了,生怕落后于人,就少了这个进项。</p>

之所有没有立即报名,是因为平水县河道多且杂,每年赶在六七月前要把河道清理干净,以免夏汛时积压大水,这次招募的人数多,还没报满,明天再去也来得及,万云想和周长城商量之后再决定,他们两个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,就是吃饭喝水都要和对方说一声。</p>

周长城舍不得万云去做挑石工,揽住她的肩,那么弱小,不够他一个巴掌大:“原来魏嫂子也去做过,被分到挑石头和泥土,太累了,才做一天,肩膀就发红出血了,陆师哥就没让她再去。”</p>

万云想说,她其实挺能扛的,一百斤的谷子也担得起来,但是周长城怕自己吃苦受罪,又觉得甜津津的,结了婚,她就有人心疼了。</p>

“那我天天在家也实在闲得慌,总得找点事情做。”万云依偎在他胸前,略略蹙眉。</p>

周长城一个月有五十块钱,光是房租水电就去了二十,剩下三十要两个人花销,有些东西还要票,若不是还能在电机厂打个肉菜,他们一个月也难见荤腥。</p>

自跟罗师傅租房子的那天起,万云就去街道给自己登记了无业人员,希望有什么临时的工作能介绍给她,但是万云看着那本无业人员登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地址,加上她家有周长城这个工人,还有一份收入,就觉得轮到她的希望渺茫。</p>

乡镇来的农民,回乡的知青,落榜的高中生,小小的平水县并没有办法提供这么多的工作岗位,大家跟苍蝇盯着生肉一样,为了活命,有点挣钱生存的机会,都往前凑,也没什么好挑的。</p>

周长城捏了捏万云的手,没有和她说电机厂的人最近闲得只能在车间打牌聊天的事儿。</p>

电机厂的绩效在变差,五一节过后还有一些零碎的小订单,要用到的人不多,近两千人的大厂,职工照常上班,可每个人都无事可做,为了省电费,机器关闭,大家聚在车间就只能磕牙花。</p>

这不是个好现象,上一回这么过这种清闲日子的还是火柴厂的职工,没多久就发不出工资了,现在火柴厂是倒闭的状态,就剩个空厂子,原来几百号人哭也哭过,闹也闹过,但厂子大厦倾倒,谁也无力回天,只能各自找出路去了。</p>

电机厂现在还是武厂长和领导们在硬撑着,到处拉关系拉单子,如果他们一直不开工,或者只有零散的小订单,是很容易步火柴厂后尘的。</p>

六七十年代和前几年,电机厂的岗位可以让家人顶替,现在若是老职工退休了,则是给一笔钱安抚,空出来的岗位就不填新人进来了,到了年纪要退休的人就死磨硬磨不肯办退休手续,不是到领导办公室求情说项,就是到人事科办公室堵人讲政策,一时间人事科倒是比生产车间忙。</p>

武厂长只要来上班,就要被好几家人拦着投诉,说他不按章办事,怎么到了自己退下来,子孙就没办法接岗了呢?甚至还说要到街上去给他贴大字报!</p>

尽管压力很大,但武厂长和其他几个主要的领导都顶着压力,不再扩大电机厂的队伍,死活不肯松口。</p>

周长城作为临时工,岗位危机比正常职工要警惕得多,现在正式职工的顶岗这个制度都不执行了,若不是师父和两个师哥保着,铡刀是很容易落到他头上的,因此很理解万云对于工作和收入的执着。</p>

他们刚结婚,身后无父母帮衬,还要在县里生活,后面肯定要生孩子,多口人就多张嘴,开门就是钱,钱的事真是一点也马虎不得。</p>

但尽管这样,周长城还是不愿意让万云去报名这个清理河道的临时工作:“你还小,别去了。以后我每个月只留五块钱,其他的都给你存着,厂里不忙,我出力不多的时候,就吃少点。”</p>

他总觉得万云年纪还小。</p>

万云偷笑,她再小,也结婚嫁人了。</p>

“对了,今天我把瓜子煮了,潘老太跑来吃了,觉得好吃,说要用三毛钱跟我买一碗。”万云双眼兴奋地看着周长城,“潘老太后面还带着另外两个老太太也过来了,不过那两个老太太牙齿不好,就合着要了一碗,说拿回去给家里人吃。”</p>

“等明天下午把瓜子晒好,就能给她们。”也能拿到六毛钱,万云掰着手指头算,她下午借了秤砣称,用他们吃饭的碗来装,一碗瓜子的重量大概是一两多点,要是能卖掉一斤,就能拿回三块钱,一斤生瓜子才七毛钱,有赚头。</p>

“城哥,如果不去清理河道,我就挑着担子去卖瓜子。”万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。</p>

周长城愣了一下,他知道万云做饭好吃,因为她耐心、用心、细心,但没想到做成的瓜子竟有人愿意出钱买!</p>

“真的?!”周长城也坐起来,下床摸了摸那两斤还没完全干透的五香瓜子,有些不敢相信,若是他,肯定舍不得拿三毛钱出来。</p>

夫妻俩儿穿着短衣短裤对坐在床上,万云说了自己的打算:“先在家具厂筒子楼里卖,要是能出去一大半,咱们就去电机厂和其他几个厂子的家属楼里去跑一跑。”</p>

她也知道,只有手里有闲钱的人,才舍得买这些有的没的零嘴,像她和周长城,就是再馋,也只会忍着。</p>

现在很多农民都挑担子出来卖东西,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。</p>

能赚钱,周长城也多了几分找到新出路的期待:“等我下了班,就和你一起去!”</p>

他的赞同给了万云很大的鼓励,万云重重地点点头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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