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第 1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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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们是家具厂，还怕没有床。”周长城自己是厂子里出来的，厂子里有些做得不好的废料产品，不能卖出去，有时候会折旧处理给职工当福利，家具厂肯定也会有这样的政策。</p>

万云没有在厂子里待过，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，不过她问：“要不我们去问问冯主任？”</p>

她看冯主任对师娘还是挺客气的。</p>

“走，先换个门锁，再去找他。”李红莲招呼两人，跟着小两口忙活一中午都没有休息过，她脸上已经有些疲惫了，还是坚持陪他们去找冯主任。</p>

冯主任还在办公室，见这三人又折返回来，心下就明白是为什么而来的，摸摸手上的陶瓷杯，嘿嘿笑一声，果然是来打听买家具的，他也不拿乔，马上就叫个科员去把后勤的丁师傅找来。</p>

后勤丁师傅负责的工作是在筒子楼里修灯、修锁、修水喉、看废料仓库这些细碎的事情，家具要是坏了可轮不到他，毕竟大家都是专业的家具师傅，自己上手就行。</p>

“他们是罗师傅的远房亲戚，今天刚搬进来的，问问咱们这儿有没有床，”冯主任指了指周长城三人，对丁师傅说，“你带他们去看看。”</p>

丁师傅看起来是个沉默实干的人，皮肤黝黑，手上皴了不少口子，十分可靠的样子。</p>

他看冯主任一眼，冯主任也看他一眼。</p>

只见丁师傅点点头，让周长城他们跟上，拐过一道弯，走一段泥路，到了一个破旧的仓库后头才停下，这是家具厂专门存放作废家具的地方。</p>

其实这些废掉的家具并不愁没人要，有些可能是刷漆没刷好，有些是雕花没刻好，又或者是木头本身没处理好裂开，这些或大或小的问题造成的残次，其实并不影响家具的正常使用，不论是家具厂的职工，又或是有门路的亲戚，也能来捡捡漏。</p>

丁师傅指了指两张木床：“有两张可以挑，大的是一米八的，床板有裂缝，要六十；小的是一米五的，床头木头裂开，要四十五。”</p>

难怪结婚要彩礼三十六条腿，这每一条腿都不便宜啊！</p>

即使是残次品，价格也让人吃心！</p>

周长城和万云恨不得只用两个板凳，上头放块木板就行了。</p>

丁师傅也不催他们，就让他们四处看，反正也没多少看头。</p>

周长城从兜里掏出刚刚的一包烟，给丁师傅递一根过去：“丁师傅，来，抽根烟。”</p>

丁师傅没客气，接了周长城的烟，夹在耳背后，听他有什么话说，不外乎就是便宜点。</p>

“丁师傅，您看这价格都够我们租几个月的房子了，能不能少一点？”周长城捏捏手上的软皮烟盒，嘴上虽然求人，倒是不觉得扭捏，理所当然觉得这床太贵。</p>

丁师傅摇头：“这是厂里定的，不是我定的，你给的钱最后都是要交给公家的。”</p>

“那那有没有别的，能让我们小年轻用得起的？”周长城又给丁师傅递了一根。</p>

丁师傅又接了周长城那根烟，也不卖关子了：“也就是夜里睡个觉，有块结实的床板就行了，买个祖宗回去干什么呢？六十块钱能买半头猪了。”</p>

“对对对。”周长城看着丁师傅那张老实巴交的脸，看不出来他能说出这样灵巧的话来。</p>

“你看这儿也有不少小块的木板，拼一拼，敲一敲，也能打张稳固的床，”丁师傅左右耳背都夹了烟，四处走动起来，指了指那两张拼接好的床，说，“虽然临时打出来的床没办法跟这两张比，但你自己家里用，又不是放在宾馆招待客人，用个三五年肯定是没问题。”</p>

周长城恍然大悟，原来在这儿等着他，心里了然，装作受教的模样，虚心聆听：“丁师傅您真有办法，请您指点指点。”</p>

万云瞧周长城一眼，心里发笑，没想到纳言的他还有这一面。</p>

丁师傅看这人上道，伸手比了个数，三十五块：“一米五的床，我今天给你打好，晚上你就能睡到。”</p>

“三十五太贵了”，李红莲有点没耐心了，摇手，她也看出门道来了，想着是冯主任叫他过去的，又攀上冯林，“我家老头和冯主任是老熟人了，你和冯主任又是同事，大家熟人连熟人的，都是人情呢。”</p>

“丁师傅你就给个实诚价，二十五！”</p>

丁师傅一听这个价格，眉毛都扬起来了，正想说话，李红莲嘴巴比他更快，不让他开口，继续下决定：“趁现在大家都上班，外头人不多，看不见我们搬木材，你带上工具，跟我们一起搬。”</p>

“我们在冯主任面前也念你的好，行吧？”</p>

那丁师傅还想开口，李红莲装作忧心地和周长城说：“这家具厂筒子楼的邻居也不知道爱不爱管闲事，万一看见我们搬木材打家具，会不会过来看热闹？”</p>

丁师傅噎住，他当然不能让人看见他搬这么多的木材，都是集体财产，木材钱不贵，但拿了多少，也是要实实在在交给公家的，不过其中木板大小，结实程度，都是他可以操作的，何况他就只是在中间抽几块油水钱，都是辛苦钱，不然谁给人白干活？</p>

“三十，不能再少了！”丁师傅也不怕，大不了一拍两散，又不是他急着要买床，“就三十，随便你们要不要！不要我就关门了！”</p>

“行，那就三十，”周长城咬牙，“不过丁师傅，您得给我把床做结实了，不能睡两天就倒了。”</p>

其实周长城并没有其他意思，他是担心丁师傅用料不足，万一睡两三个月就摇晃了，还得返修，麻烦。</p>

谁知丁师傅却误会了，看周长城这高个儿一眼，又看看他旁边面嫩的万云，刚刚听冯主任说这是新婚小夫妻，笑了出来：“果然是精强力壮的小伙儿！”</p>

周长城拐了一下才反应过来，讷讷，偷看了还在四处张望的万云一眼，他不是那个意思。</p>

“行了，放心吧。我虽然赶不上你远房亲戚罗师傅的手艺，但打个床组个桌子还是不在话下的。”</p>

“家具厂职工也不是个个都买得起家具的，不信你去打听打听，那桌子凳子不少都是找我给做的。”</p>

丁师傅这点自信还是有的。</p>

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，周长城就是做技术的，对丁师傅这种人有同类的敏感，既然他敢这么放话，说明手上还是有真功夫的，周长城稍稍放了心。</p>

李红莲有些累了，坐在一个木头墩子上休息，拿手掌给自己扇风。</p>

丁师傅带着周长城往仓库里面再走了几米，从一堆油毡布后面搬出几块明显打好的木板和床腿，再拿上工具，招呼几人一次性搬走，别来来回回引人注目。</p>

万云看他们搬搬抬抬得差不多了，才凑上前去，对丁师傅说：“我们再加两块钱，您给我们一点添头，组个吃饭的桌子和两张凳子吧。”</p>

丁师傅都要被万云这句“添头”给笑出来了，两块钱就想要桌子椅子？他连话都懒得回，直接摆手，拒绝的态度明显，无可商量。</p>

万云不死心：“那我再加一块钱？”</p>

丁师傅伸出一个手掌，比了个五：“姑娘，你去那儿挑几块小板子，自己会装就自己拿回去。我可不给你白做工。”他长相是老实，但是个称斤掂两的老实人，谁也别想在他手上沾好处，这姑娘倒是会打算盘，哼！</p>

周长城和万云互相看看，也没客气，赶紧挑拣了几块相对大块的板子，等会儿蹭丁师傅的锯子，把边角给锯平，过两天在电机厂旧仓库带十几枚钉子出来，不管好看不好看，钉好了就先用着嘛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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