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二十一章 真是一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女孩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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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场朝堂暗涌过去不久，东宫不甚意外的迎来了一位客人。</p>

虽已料到这个后续，可老天爷若这么轻易便遂了你心中所想，那人活得便太容易了些</p>

具体一切还要从那日午后说起。</p>

那是一个未落片雪的寒天，乍起的冷风逼得人们不得不缩在屋里，莽莽天幕下积云翻滚，隔窗望出去，尽是低沉阴暗的颜色。</p>

铺蓝点翠的裙袂踏雪而来，步态轻曼，身段盈软，成了这片冬景中唯一的亮色。</p>

墨兰进来通报时，慕芸萱正摇着一只拨浪鼓逗弄摇床中咿呀轻笑的百里望。</p>

炭火烧出融融暖意的屋子里，白底蓝釉的瓷瓶安置在墙角，瓶中冬梅绽出白蕊，清冷梅香漾出浮波，正是一派温馨祥和的景致。</p>

听闻来人名号，慕芸萱凝思一瞬，转头往院子里望了望。</p>

少女垂眸立在大片雪地里，纯白狐裘裹紧一袭蓝裙，仿佛一朵开得正好的鸢尾花。</p>

刮骨凛风穿堂而过，那张本已白得透明的脸又褪一分血色，单薄娇躯摇摇欲坠，好似下一刻便要倒下。</p>

男子都爱这般弱柳扶风的模样，若慕芸萱不是女儿身，自制力再差一些，只怕早被迷得神魂颠倒了。</p>

这世间美人总是美得不尽相同，有些妖娆美艳，有些飒爽英姿，也有些淡雅如仙，千般风韵，万般情致，便也是那后宫三千，花红柳绿各不相同的原因。</p>

因此，饶是慕芸萱这样行遍千帆，识遍美人的，有时也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朵奇花迷了双眼，从而感叹造物主的偏心。</p>

放下手中摇鼓，交代奶娘仔细看好百里望，慕芸萱打帘走出内室，随便捡了一张椅子坐下，刚刚端起的茶杯映出她难辨神色的墨眸。</p>

“将她带进来吧。”</p>

墨兰颔首，退至门外去领那自寒风中战栗的少女。</p>

慕芸萱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润唇，侧身放杯时，少女正好跟在其后走进，大把寒风并着几片残雪趁机溜到门边，却被厚重的门帘挡住，止步于绵延的回廊下。</p>

含笑抬头，少女正走到面前，长发掩去秀致眉眼，琴曲般婉转的声音微微颤抖着，怯怯福下身道：“骠骑将军李牧之女李乐央见过太子妃，娘娘万福。”</p>

李乐央？</p>

长乐未央，盛宠不衰。</p>

真是个透彻了然的名字。</p>

了然的是那永远无止境的贪欲野心。</p>

透彻的是她无法躲避的悲苦一生。</p>

手伸出去，虚扶的姿态还没做出，李乐央却提裙扑通一声，跪在冰冷地板上，话语间依稀能听出揪心的哽咽：“请娘娘帮帮臣女！”</p>

慕芸萱收回手，带一丝好奇就近打量她。</p>

这是一张很耐看的脸，明眸善睐，皓齿红唇，洒了星光的一双丹凤眸嵌进春水般的款款柔情，是难得一见的柔巧模样。</p>

只可惜，这样美好的一个人儿，眉间却染上凝重愁绪，仿似娇花垂泪，叫人没来由的心疼。</p>

慕芸萱好整以暇看着她：“你想要我帮你什么？”</p>

李乐央默了一默，嫣红的唇上留下一排齿印：“请娘娘，帮臣女毁了那门御赐的婚事。”</p>

苍空上一道旱雷，震得房梁簌簌抖了两下。她声音不大不小，却如泉水敲打岩石，清彻有力。</p>

慕芸萱似笑非笑偏了头，眼角神色不置可否：“你是不满意刘侍郎家的小公子？还是说，嫌弃这个枝头太低，想往高处攀一攀。”</p>

李乐央当然听出她话里暗含的意思，连忙仰起泪光盈盈的一张脸，急切否认道：“不，臣女万不敢有那样痴心妄想的念头。我之所以斗胆来求娘娘只因为……只因为……”她整个人都在发抖，直抖到泣不成声了，尤努力将破碎的字节拼成连贯的句子：“只因为我心中早已有了相许之人。为了他，我可以不要富贵荣华，不要珠翠绫罗。只要能和他长相厮守，哪怕粗茶淡饭一辈子，我也愿意。所以我绝对不会嫁给其他人，不能嫁给其他人。”</p>

非君不嫁，舍弃所有。</p>

这对于久居官门，享尽一切优渥与便利，全部明白世间险恶的少女的少女来说，是一个多么容易，又多么艰难的许誓。</p>

慕芸萱看着她，恍然似看到了曾经的乐安公主。</p>

同样是不为家族世俗所容的爱情。</p>

乐安公主苦了自己一生，苦到了死，宁愿不入家族宗谱也要到地下与心爱之人团聚。</p>

李乐央和她一般勇敢，却比她幸运。她还有机会决定自己的命运，决定自己的人生，这真是一个叫人刮目相看的女孩子。</p>

“帮你可以，不过，本宫帮人都是要些报酬的，你可付得起？”手搭在膝上，眼底的玩味牵出唇边浅淡笑容。</p>

大概以为那是什么了不得的报酬，李乐央失魂落魄地怔在当场，几经交战后，凝在睫上的泪珠抖了几抖最终掉落，垂直砸在地上，开出一朵接一朵透明的花，花香微咸，全是酸涩滋味。</p>

“好，不论任何代价，只要娘娘可以帮臣女达成心愿，便是要臣女的性命，臣女也心甘情愿！”</p>

“你放心，我不会要你的命。”慕芸萱看着她的眼睛，语声淡淡：“命没了，幸福到了眼前，也无福消受了不是吗？我只想听一个故事，关于你和你心上人的故事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