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零九章 往事浮心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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厚重的帘帐一早便放了下来，昏暗的室内四处弥漫着苦涩的药味，她无声屏退了一旁服侍的丫头，挑开帐子走到乐安公主的床前，默默跪了下去，低声唤道：“姑姑？”</p>

叫了几声后，乐安公主才缓缓睁开眼睛，看是她，灰败的双目中一点点浮现出些许神采，嫣然一笑道：“萱儿来了。”</p>

慕芸萱凑近些，握紧她的手，强打了笑容：“是，萱儿来了，您不孝的侄女回来看您来了。”</p>

乐安公主扯了下唇，声若游丝道：“我方才，梦到你母亲了。”</p>

慕芸萱顺着她问：“母亲说什么了？”</p>

乐安公主摇头，低低一叹，道：“她什么也没说，只是笑，笑得极美，她走之前就常常这么笑的。”</p>

慕芸萱将她手背贴上自己脸颊，轻声附和：“肯定很美。”</p>

乐安公主笑她：“你母亲去时你才出生，怎么就能料定很美？”</p>

慕芸萱耍赖：“母亲又不会偏心，能让姑姑梦到，总也会叫我梦到几次的。”</p>

乐安公主拿她没办法，往旁边挪了一挪，看着自己身侧道：“过来陪我躺一会儿吧，我有些话想嘱咐你。”</p>

慕芸萱闻言，忙乖乖脱了鞋躺上去。</p>

乐安公主看着她已经隆起不少的肚子，手轻轻贴上去，问：“什么时候临盆？”</p>

慕芸萱抱住她的胳膊往她身上蹭了蹭：“快了，估摸着下月就该临盆了。”</p>

乐安公主喃喃：“下月啊，那我恐怕是看不到了。”</p>

鼻头一阵酸涩，慕芸萱咬牙忍下，继续保持微笑：“怎么会呢？姑姑说过要看我的孩子出生的，您可不能食言啊！”</p>

乐安公主却凄凉地勾了唇：“孩子，你不必哄我，我知道，我的大限要到了。其实我现在很开心，真的很开心，我等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。现在，我只想早点下去与你母亲还有那人团聚。”</p>

“那人”指的自然是她挂在心上一辈子，为此也苦了自己一辈子的那个侍卫。</p>

提起她，乐安公主死气沉沉的脸上蓦然绽出许多亮色。</p>

慕芸萱微微侧过头，轻声问：“姑姑，可以给我讲讲他吗？我想听。”</p>

乐安公主莞尔，望着头顶床帐，目光渺远，任由自己沉浸在那段悠远的回忆中：“他呀，他个性又冷又直，还是个死脑筋，那时候我总叫他木头棍子，每次他听到都与我生气，可我还是喜欢叫，因为我就想看他气急败坏还无可奈何的样子，总觉得好玩。”</p>

“那后来呢？”</p>

“后来啊，后来我央他教我骑马，最开始他不愿意，嫌我娇气，又爱哭，说我受不得苦，我不服气，硬缠着他，还威胁他，说他要是不教我，我就跑到陛下面前去告他的状，他没有办法，只好顺从，却经常借机整我，想让我知难而退。”</p>

慕芸萱心中含着酸楚，面上却仍在笑：“原来姑姑也这样任性过，那然后呢，姑姑退了吗？”</p>

乐安公主有些得意地挑了眉毛：“当然没有，他越是整我，我越是坚持，学成那天我提出和他赛马，没成想居然赢过了他，你不知道，他当时那个表情，现在想起来，都好笑得很。”说到这，她真的笑出声来，仿佛回到天真无忧的少女时期。</p>

慕芸萱想，他当时一定是为了这抹笑容才故意让着她，他是想看她开心得意的样子，就像看一朵太阳花明媚盛开。</p>

“姑姑，你先睡一会儿吧。”看乐安公主说得有些累了，慕芸萱忙道。</p>

乐安公主却专注地看着她，道：“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，这些话在我心里放了许多年，说出来能舒服些。”</p>

慕芸萱笑着安慰她：“放心，我一直在这里，等你睡醒了，你再接着说，我再接着听，好不好？”</p>

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，眼睛闭上却又立即睁开：“太子那边会很担心吧，你今日不回宫里吗？”</p>

慕芸萱拉过被子替她严严实实盖好，笑说：“没关系，爷那边我打过招呼了，这段时间我就在府里陪着姑姑，除非姑姑嫌我烦，要赶我走，不然，我就赖在您身边了。”</p>

乐安公主虚弱地笑了下，点着她的额头，嗔怨道：“你这丫头，就爱做这么没规矩的事，老六就是总让着你，才养出你这任性的脾气。不过也能看出来，他待你真的很好。”</p>

慕芸萱心中再次涌上涩意，却不动声色地重新给她掖好被子，轻笑道：“是，爷待我很好，嫁给他之后，我再没吃过半分苦头，姑姑可以不用替我担心了。”</p>

乐安公主凝视了她一会儿，终于失去了力气，缓缓地，沉重地点了点头，方合上了眼睛。</p>

确认她睡熟后，慕芸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，穿好鞋子拉门而出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