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三章 落井下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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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！”憋了半天，慕若莠终于憋出一个字来，没想到一张嘴，便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，把她前襟的白荷染成了血荷。</p>

慕若莠看着自己身上被血污模糊的脏秽不堪的衣裙，眼中亮晶晶的，竟闪出了泪光。</p>

这衣服，是她最喜爱也最珍惜的。因为之前，慕望舒和慕芸萱都曾有过一件一模一样的，那是父亲在她们出嫁之时，找了京城最好的裁缝，专门用皇上赐下的上好雪锻为她们量身定做的。</p>

在她眼里，只有真正的丞相嫡女才配拥有它。所以，当她的母亲成为正妻后，她立刻央着父亲也为她做了一条，虽然手工不是出自那位后来突然去世的老裁缝，但她拿到手之后，还是无比满足。</p>

那一刻，她拼了命地告诉自己，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处处忍气吞声的庶女，她要抬起头来，堂堂正正的生活。</p>

从今往后，没人可以再轻视她，没人可以再委屈她！她要把之前十几年所受的苦，悉数讨回来。</p>

可不知道为什么，在她前进的路上，总有一些绊脚石阻拦着她。</p>

于是昨天，她特地换上它，为了见证，也为了庆祝。</p>

她终于，要除掉她最大的对手了。</p>

可不过一夜时间，这件衣服就把她衬托的那么悲惨，那么可笑。</p>

此时的她，就像慕芸萱手中一只上蹿下跳的小虫子，自以为是，命如草芥，慕芸萱只要合上手掌，轻轻松松就能把她捏死</p>

慕芸萱对于她的苦大仇深和深深缘分非常理解，只是现下这情景，她这样发怒除了催阎王爷快点把她的命取走，半点旁的作用都没有。</p>

所谓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”。</p>

慕芸萱一直研究怎么害人，却早忘了救人的滋味，难得有这机会，便携了丝笑意，分外和蔼温柔地道：“三妹妹，我劝你还是不要说话了，你这么瘦弱的身体里，估计没有多少血好让你吐，要是失血过多而死，岂不是死得冤枉？去蛮地有什么不好，只要把单于伺候开心，你一样可以过的衣食无忧，荣华富贵。姐姐我可是为你好，希望你早日脱离苦海，真正飞上枝头呢。”</p>

眉间轻拧，语带沉痛，在外人看来，慕芸萱这形象，活脱脱一个谆谆劝导庶妹的苦心长姐。</p>

她并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就做出了这副招人恨的模样。</p>

看到慕若莠眉目间涌动的黑气，还以为她伤势加重，命不久矣呢。</p>

谁知，慕若莠忽然极其坚强，又极为艰难地拖着自己下半身爬了过来，十指宛如鬼爪，狠狠抓住腐朽发黑的木头，尖利纤长的指甲崩坏断裂，汨汨冒血，留下一串恐怖的印记。</p>

她都做得这般明显了，慕芸萱再没有点眼力见，就实在显得可恶了。</p>

看来自己并不适合做善人，“心慈手软”很容易演变成“落井下石”，眼瞅着已经要气死一个了，慕芸萱终有所顿悟，决定放弃那苦口婆心的路子。</p>

说实在话，这也怪不得别人，谁叫老天爷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时候，把她这种天赋丢到上辈子去了呢？</p>

要怪，就怪最爱戏耍凡人的老天爷吧。</p>

“慕若莠，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活命的机会。”连命带姓地重新唤囚车里的那个女人，果然还是冷若冰霜的语气更适合她。</p>

慕若莠似乎也更习惯这样的慕芸萱，黑气褪去不少，取而代之的是寒风刮骨一般的恨意。</p>

慕芸萱面不改色地看着她，就像在看一只破败的布娃娃，视线里映出的却是一张变形的脸。</p>

将死之人的挣扎，多少有些可悲。</p>

慕芸萱继续笑，笑得如这四面弥漫的雾霭一般轻，倒叫人捉摸不透：“是你一往无前，偏偏要往刀口上撞，没办法，我只好成全你了，谁叫我这人，一向心善的很呢。”</p>

她摊开手，一派玩世不恭，语意之随性，仿佛在与自己的小伙伴开一个并不怎么认真的玩笑。</p>

慕若莠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，没一会，嘶哑着嗓子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牙缝道：“亏我母亲真心待你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！”</p>

慕芸萱失笑，满脸写着不明所以：“这我倒不懂了，是，你母亲是对我很好，可恩是她施的，与你何干？”</p>

慕若莠语塞，急火攻心中，差点没被自己的一口唾沫噎死。</p>

慕芸萱全然无视她白中透青的脸色，悠然道：“你放心三妹妹，等你走之后，我会替你好好孝顺常姨娘，相信没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女儿，她晚年的日子，会过得更安乐，至于你，就在那鸟不拉屎的蛮夷之地，老老实实做你的单于夫人吧！”</p>

语罢，慕芸萱欢快挑眉，翩然离去。</p>

慕若莠不断在她囚笼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，似在谩骂，又似在宣战。慕芸萱只做未闻，脚步不停，火光在她飞扬的裙摆上晕开大片大片的淡影，如展翼金蝶，追逐着纯白的玉兰起舞，遥远梦幻，梦不胜收。</p>

最终，那个可悲的女人和她注定凄惨的人生，到底被她远远地抛在了火光掩映的尽头。</p>

第二天一大早，载着慕若莠的囚车便先行返回了京城，阵势不算浩大，但也颇为唬人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