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生去死来都是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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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您是荣国公的女儿啊姑娘，昌平公主撞了您的马车，您已经昏睡七日了。”</p>

“姑娘，您连奴婢也不记得了吗？奴婢是自小服饰您的绛朱啊！”</p>

……</p>

于是江御医又被匆忙请进府中。</p>

在一番望闻问切之后，“姜澂鱼”确诊了失忆症。</p>

远在宫城的昌平公主又喜提了三个月禁足。</p>

听闻女儿转醒后，孟氏赶忙过来看她。</p>

“澂鱼，娘的心肝啊，你终于醒了，来，快让娘看看……”</p>

孟氏心疼地将姜澂鱼搂在怀中，端详个不停。</p>

姜澂鱼的母亲孟氏，现任荣国公姜绍之妻，出身西州孟家，在家中行三，因此都称她孟三娘，与萧妤的母亲正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姊妹。</p>

萧妤的母亲是家中长女，嫁与武将萧元康后一直生活在西州，而妹妹孟三娘则嫁给了当时的荣国公世子姜绍，两家因相隔甚远，故而往来并不多。</p>

小时候的萧妤只知道有这么一位姨母，却没见过面。直到嫁到玉京，在一场宴会中见到孟氏时，她着实是吓了一跳——没想到这位姨母竟和自己记忆中已故的母亲长得那般相像。</p>

现在萧妤脑子里乱糟糟的，意识也不甚清醒。望着这样一张脸，她的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，失声喊道：“阿娘——”</p>

“哎！”孟氏连忙应道，“还算你有点良心，没将阿娘也一并忘了！”</p>

她赶忙拿出帕子，一边擦拭着女儿簌簌落下的泪珠，一边揩去自己眼角的湿润。</p>

“这些年你不在爹娘身边，一回来就遭了这么大的罪，娘的乖女哦，以后娘会好好看着你，再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。”</p>

孟氏再次揽过萧妤，轻拍着她的背说道。</p>

而萧妤在短暂的失神过后，也回过神来。</p>

眼前的这位夫人，并不是她的母亲。而她，也不是她真正的女儿。</p>

不知什么原因，她的魂魄竟然重生在了这位姜家女郎的身体中！</p>

服完药梳洗沐浴过后，望着镜中与原先的自己有着九分相似的面容，萧妤心想，或许是老天看她死得冤枉，所以特地又给了她一次机会。</p>

只是为何她会重生到姜澂鱼身上呢？是因为她们长相相似吗？还是说，这荣国公府里，藏着她想要找寻的答案？</p>

她低眉，掩去眼角的晦涩。</p>

从前萧妤的人生已经书尽，命运已另起一行。</p>

死去之人的名讳，就从此作别吧。</p>

既然天不亡她，那她，就作为“姜澂鱼”好好活下去。</p>

由丫鬟服侍着躺下，夜阑人静，昨日种种，不想再想，却又不断浮现在眼前。</p>

望着垂地的帷幔，跳动的烛火，这一切真是恍如隔世。</p>

对于他人而言已经过去了三年，可对她来说，却只过去了一瞬。</p>

生产时的剧痛，失血时的昏冷，她那个用尽全力、拼上性命才生下的孩子啊，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。</p>

夜晚会放大人的情绪，她想起了曹姑姑，想起了她们的过往。</p>

为什么偏偏会是她呢？</p>

尽管死过一遍，尽管曹姑姑亲口承认，是她害了她。可要接受这个事实，心就像被钝刀子来回反复割据一般。</p>

曹姑姑是她的乳母，是她视作亲生母亲一般的人。</p>

她是被“母亲”杀死了啊。</p>

顿时，巨大的悲痛席卷而来，她将头蒙进被子里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渐渐止住哭声。</p>

而后，她掀开被子，深吸一口气。</p>

她回想起临死前曹姑姑说的话。</p>

曹姑姑说自己是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，可她堂堂王府的管事姑姑，谁能逼她到这个份上？她又是如何害的自己？是在药上动了手脚，还是在她吃食里加了东西？</p>

不管手段如何，能将手伸进宁王府精心策划并布置好这一切，又能瞒得她这个王府女主人滴水不漏，背后之人一定权势极盛，手眼通天。</p>

而世家大族中，嫌疑最大的，便是荣国公府。</p>

当年，荣国公府的大姑娘姜凝烟，可是差一点就成了宁王妃。</p>

若说谁最不甘心，自然是这位姜大姑娘最不甘心。</p>

那她的枕边人是可以信任的吗？曹姑姑都可以害她，如今她又能信谁？</p>

回想起那夜幕僚劝陆廷渊另娶新妃的谏言，这些年就像根刺一般扎在她心里。</p>

可她不敢去问，因为天平的那端是皇位，她不敢拿自己不自量力地去与皇位相比较。</p>

倘若那万人之上的位子要拿她去换，倘若陪他共襄天下的人要换一个才行——在滔天的权力面前，即使再相爱，他难道都不会动摇吗？</p>

将手伸进固若金汤的宁王府，对别人来说很难，对他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。</p>

只要他想，便可以。</p>

一想到这个可能，她就有些喘不上气来。</p>

霎时间，她眼眶发酸，一滴热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。</p>

不能再继续想了，她觉得后脑勺又开始有些作痛。</p>

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。</p>

睡吧，姜澂鱼。就以现在的身份好好活着吧，只要活下去，总会有机会查明当年的一切。</p>

当年背叛之人，她绝不原谅。</p>

暗害自己之人，她也绝不会留情！</p>

-</p>

大祈宫城。</p>

潜麟宫内烛火依稀，月光透过窗棂倾撒在帝王所眠的紫檀木雕龙矮榻上，榻上之人睡得并不安稳，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梦魇之中。</p>

“阿妤……”</p>

“不，不要走！”</p>

榻上之人伸手却捉了个空，霎时间猛然惊醒，鬓角被冷汗打湿，凉风一吹颇觉冷意。</p>

他一下子坐起身，仿佛失魂一般望着前方，眼底血色浓重。</p>

守在外间的内侍听见动静连忙近前查看，却发现他已然转醒，正欲穿鞋下榻。</p>

内侍连忙疾步上前服侍着他穿鞋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</p>

“陛下可是头风又发作了？要传江太医过来吗？”</p>

陆廷渊摆摆手，挥退了宫人。</p>

更深露重，只着一身单衣到底是有些单薄，他拿起一旁架子上的玄色披风披上，穿过内殿信步走到殿外。</p>

重顶巍峨，玉阶长阔。这偌大的宫城尽在他的脚下，可是想要一起共飨这盛世的人，他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。</p>

因为他的妻子，早已死在了黎明前夜，死在了属于他们的盛世来临之前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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