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曲线救国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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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 曲线救国！</p>

辽阳经略衙门，三堂。</p>

那高耀晋究竟说了什么呢？只听高耀晋道：“但是，下官虽然支持出兵，却不认为是现在，而是应该推迟到半年之后！”</p>

“啊！”听见高耀晋居然来了这样一个大反转，近乎全盘否定了袁应泰的观点，那是出乎在场众人的意料啊。</p>

甚至细品其中意味，越品越有味道时，张铨再看向他就变得非常顺眼了……怎么看怎么顺眼！</p>

毕竟延迟半年出兵，那就和现在相差太多了呀！甚至都近乎全盘否定了呀！</p>

因为有了这半年时间的缓冲，可做的事情就太多了……甚至到了那时候，这位拗经略在不在任上都两说呢！所以这是山穷水尽疑无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吗？</p>

至于袁应泰呢？一张威严的脸上就变得很不好看了！没想到区区一个百户官还有这一手！竖子安敢欺我！不过他还是不认为高耀晋能翻盘，毕竟决定权在他手里呢！</p>

而高耀晋呢，在抛出惊人之语后，看见袁应泰看他的眼神已经相当不善了，却依旧是不慌不忙，只是继续冷静的发表他的观点：“至于卑职提出这个见解的理由，有以下三点！</p>

“其一，为什么要等半年再出兵？因为接兵部通知，半年后会有四千白杆兵前来助战，大家都知道白杆兵的战力是很强的！所以到了那时我军再行出兵，军容更盛！必能更增胜算！”</p>

“其二，在这次沈阳大捷中，我军获胜的重要因素之一，就是拥有了足够多的改良式火药，不过经过这次恶战后都已消耗一空，所以没有储备之下，适合再缓一缓。</p>

等到我军储备了足够多的改良式火药，足够武装起十万大军，到了那时再行出兵，就会更加保险，反正让奴贼多活半年并无多大问题，可要是贸然出兵，让奴贼捡了个便宜的话，后果将不堪设想。</p>

“除此之外，在此次出兵计划中作为重要组成部分的我沈阳守军，在此次大战中伤亡不小，部队疲乏，所以需要一段时间用来缓冲。</p>

“所以等到半年后，我军调整好状态，储备好物资，接纳好来援兵将，各方面都得到壮大之后，再正式出兵，一击得胜不好么？让奴贼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！而这就是卑职的一点浅见。”</p>

好吧，这时袁应泰还没发话，大堂内只听见那位书记官运笔如飞的沙沙声了，并且看他拼命记录的模样，估计这在他的书记官生涯中都是很少见的……</p>

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百户官，都敢当面驳斥经略大人的意见了？还整理出了一二三点理由一一驳斥？所以这种难得一见的奇事，必须记录下来啊！</p>

而袁应泰呢，听了高耀晋的这番陈述后，却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</p>

虽然他的理智告诉他，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，不过他能承认吗？</p>

这要是承认的话，朝廷上下会怎么看？后世的史书会怎么写？他堂堂一个辽东经略，代天巡狩的一地父母官，见识还不如一个小小的百户官？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？</p>

并且袁应泰知道，更重要的是这表面看似出兵之争，深层则是涉及到了路线之争！</p>

要知道他上任已有半年，如果再拖延半年毫无作为，那就是整整一年！</p>

而如果整整一年不思进取，一味防守，那和他的前任又有什么区别！他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当初支持他的诸公！</p>

还是那句话，袁应泰是进攻派，被他那帮子人赶下去的熊廷弼是防守派，所以涉及到路线之争，凡是熊廷弼制定的方略，他都要全盘推翻！凡是熊廷弼制定的政策，他都要全盘否定！</p>

包括今天的这次出兵之争，同样如此。</p>

并且说到底，兵无常势，水无常形，情况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的，还没真正交过手，谁知道到底是胜是败呢？</p>

这样想罢之后，袁应泰就是冷冷的看着高耀晋道：“很好，你一个小小百户官，都开始教起本院来了，不过本院要告诉你，你想多了！”</p>

“至于你说的什么三点意见，更是属于杞人忧天，不足为虑！例如其他的不说，兵源方面就不用担心！”</p>

说到这里袁应泰就是得意的一笑，特意看了张铨一眼道：“不然诸位以为，本院一力推动出兵，难道只是随便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吗？非也非也！那都是有切实依据的！</p>

然后他就是一副接下来要说的都属军事机密，但是现在被逼无奈，只能提前透露的表情，得意的道：“好叫诸位得知，一代名将之花，杜松杜太师之女杜胜男，已经率军前来辽东助战！</p>

“并且根据最新通报，即日就可赶到辽阳！怎么样？有了这样的生力军加入，可还能出兵和奴贼一战？”</p>

“什么？还有这样的事？”听了这个消息，张铨很有些惊讶，更多的则是惊喜！</p>

如果真是这样的话，那还真是个好消息！毕竟杜松杜太师的名气太大了……那都是近百场大胜堆积起来的赫赫声名啊！</p>

甚至听到这个消息后，就连一直低着头的许及第都来了精神，脑袋瞬间就抬了起来……因为连他这个不知兵的人，杜松杜太师的名头，都已经听说过无数回了呀！甚至就连他都知道，这要不是当年的萨尔浒大战中，这位杜太师为了抢头功而冲得太快，最后误入埋伏而死的话，那绝对就像一座大山一样，压得那些异族的脑袋动弹不得啊！</p>

所以现在他的后人前来辽东助战，这绝对就是薪火传承！继往开来！我大明将再添一员骁将啊！</p>

而在场中众人的一片振奋中，却只有对历史了如指掌的高耀晋，根本不为所动的，反而他在无语的看了袁应泰一眼后，只是在心中暗叹一声……呵呵，真的画的好一张大饼，可惜经不起推敲。</p>

所以在这满堂惊喜的时刻，高耀晋只是说了一句：“值此辽东多事之秋，得四方猛士前来相助，这自然是极好的，只是不知杜太师之女此次前来，带了多少勇士呢？”</p>

“呃，这个嘛……”本来正很是得意的袁应泰，忽然听到这种实质性的问题，表情就有些不自然了。</p>

他本想以这个属于军情机密不予回答，但是看见张铨同样正两眼瞪圆的盯着他了，打马虎眼都无法回避了，他这才不情愿的道：“领兵三百——”</p>

当然他也觉得这个数字太过寒酸，马上又强调道：“不过这三百人可不是普通士卒，而是杜太师生前精心训练的家丁啊！所以个个都可以以一当十的，是一支绝对的生力军啊！”</p>

而听了他的话，高耀晋都是强忍住才没笑出来……心道你也好意思说，三百人能顶什么事？就算这三百人都是铁打的，在这样十几万人的大战里，又能起什么作用？</p>

看来这位拗经略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！为了坚持出兵，连这种明显站不住脚的理由，都被他作为出兵理由了！</p>

虽然高耀晋也知道，在这段时间内朝廷因为心忧辽事，都发布了动员令，确实有不少武将奉命前来援辽，并且多是忠贞之士！只可惜都是兵力不足，并无大用。</p>

例如其中比较著名的就是四川都司张神武。也就是当初和周敦吉一起臭味相投，洗劫土司家，然后被下狱论罪的那位。</p>

因为此时辽东形势已经越发不妙，朝廷就想出一个法子，也就是：“各处废弃将官有多带家丁赴辽自效者，总兵副将等官皆复其职，原无官而能自带四、五百名者……</p>

即授以副将、参将、游击职衔，二、三百名者授以都司职衔”(《明神宗实录》卷586)。</p>

简单地说就是只要你手里有兵，带兵到辽东前线助战的话，就有机会戴罪立功，东山再起的。</p>

所以借此机会，张神武就应征赴援，还是应的这位拗经略袁应泰的举荐，率领手下二百四十名家丁前来辽东助战。只可惜等他风尘仆仆赶到广宁的时候，辽阳已经失陷，这时驻节广宁的辽东巡抚薛国用就挽留他，张神武不答应，说：“奉命守辽阳，而非守广宁也。”</p>

薛国用就问他：“辽阳都没了，你去干嘛？”张神武回答：“我去杀敌！”薛国用又问他：“你只有二百人能杀敌吗？”张神武是怎么说的呢：史书记载曰：“不能，则死之。”</p>

于是张神武继续率领家丁前进，然后在刚刚到达辽河的时候还遇到上万逃卒，于是张神武当即激以忠义，希望这些逃兵能够和他一起前去杀敌！奈何这些逃兵都被吓破了胆子，无人响应。</p>

于是张神武只能独自率部渡过辽河，然后就在辽阳附近遭遇了后金军！</p>

要知道这时他手下将士已经不食整整一天了！都一天没有吃饭了！可是在遇敌之后依然疾呼奋战！誓死不退！</p>

奈何张神武所部势单力孤，兵力实在太过薄弱！最后惨遭全军覆没！包括张神武在内的二百四十名壮士尽殁于阵！消息传回之后朝廷发文以祭之，并赠都督佥事，世荫千户。可谓一代忠烈！</p>

所以这就说明，在辽东面临危机，在国家面临生死存亡之际，大明的忠义之士还是不缺的，只可惜力量都太过薄弱，不足以改变大局！</p>

包括由此提到的杜太师之女同样如此，热血报国，可惜兵力不足。</p>

于是等到高耀晋根据他丰富的见识，戳破了这个肥皂泡之后，不说张铨几个都是大失所望，就连那三个同逃监军都是有些失望的……这不是空欢喜一场吗？</p>

而见了在座众人的模样，袁应泰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，不过他不愧是个拗经略，就算这样当众挑明了，他依然固执己见！</p>

例如他开始强调其他理由……例如现在出兵，拿下清河抚顺之后的种种好处，又或者现在出兵，还有林丹汗部会响应助战……（其实都是他的臆想）。</p>

而随着他滔滔不绝的阐述各种理由，高耀晋知道事情正向他不愿看到的方向滑去！一旦形成了这样的口水仗，那就很难说服他了！</p>

毕竟在没有真正真刀真枪双方干上一场前，谁都不能确定出兵的结果！是胜是败谁都不知道！所以他完全可以一直口水仗打下去！拒不承认错误的！</p>

（这就类似于后世你在网络上碰到一些人，大肆发表错误观点还拒不悔改，你好意纠正他，可往往费了半天劲之后，发现还是说服不了他，因为你无法把自己的智商拉低到和他同等限度）。</p>

所以高耀晋知道，现在也是如此，而面对这种即将陷入死局的时刻，他必须要拿出致胜的奇招！要重拳出击了！</p>

不然的话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！今天袁应泰还能放下架子，和你讨论一二，而错过这次机会之后，袁应泰身为辽东经略，日理万机，以后还可能陪你继续讨论么？</p>

所以今天这场谈话至关重要！并且必须要说服袁应泰！</p>

不然的话一旦出兵，萨尔浒之败又将重演！进而以此酿成的后果，包括他的全家五口，包括整个辽东数百万户人家，都将不复存在！</p>

所以明确这些后，高耀晋干脆不再听袁应泰啰嗦了！甚至他都直接打断了袁应泰的车轱辘话——非常无礼！</p>

而在直接打断后，高耀晋就毫不客气的看着他道：“大人既然一直强调要出兵，那卑职就斗胆问你一个问题！</p>

“大人你这样铁了心的坚持要出兵，究竟是从什么角度出发的！是为了自己的晋升仕途，个人利益呢？还是为了辽东百姓？为国为民呢？”“啊！”</p>

“放肆！”</p>

不说在场众人听了都是惊呼声一片，就算是那位相对熟悉他的许监军，都是惊呆了！这是吃了熊心，咽了豹胆吗？居然敢这样质问袁经略的？这是以后不想在辽东混了吗？想自绝于官场？</p>

至于袁应泰本人更是气坏了！被这样当众质问，还是一个芝麻绿豆官当众质问，是他二十年的官场生涯里从没有过的！</p>

也就是他进士出身，修身养性的功夫还算不错，所以这才没有当场发作，命人把高耀晋拿下的。</p>

不过就算这样，他已经用看死人的眼神冷冷看着高耀晋道：“看来高大人教子有欠妥当，你就是这样和上官说话的吗！还有没有基本的官场礼仪！”</p>

“下官冒犯了经略大人的虎威！自当死罪！”高耀晋就是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，不过接着他依然抓住先前问题不放！</p>

继续质问道：“但是今天下官就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！经略大人这样力主出兵，究竟是为了个人私利！还是为了民族利益！为了辽东百姓！”</p>

“混账！那本官肯定是为辽东百姓着想的！你以为本院的这些圣贤书是白读的吗！”看见高耀晋死揪住不放，并且都开始质疑他的人品操守，袁应泰那是真的怒了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