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第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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腊月十三便是陈家嫁女的日子。</p>

眼见婚期临近，淮安王还迟迟不肯过继陈皎，郑氏母女坐立难安。</p>

陈贤乐又闹了一场，把屋内能砸的尽数砸得粉碎。</p>

伺候她的刘婆子劝不住，只得差人去金玉院。</p>

陈贤乐披头散发坐在地上，她遗传了郑氏的银盘脸，有一双好看的柳叶眉，杏眼，樱桃小口。</p>

笑起来时脸颊有酒窝，天生丽质，是个典型的美人坯子。</p>

作为嫡系女，她打小就泡在蜜罐里，一辈子不曾受过这等屈辱，哪里甘心嫁到交州？</p>

不一会儿郑氏匆匆过来，看到满地狼藉，却无可奈何。</p>

陈贤乐泪眼婆娑，悲声问道：“阿娘，爹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会善罢甘休？”</p>

郑氏心肝儿都碎了，连忙上前扶她起身，斥责道：“说什么混账话！”</p>

陈贤乐抹泪道：“我知道，他不高兴舅舅他们，可我是他嫡亲的女儿啊。</p>

“都说虎毒不食子，他就狠得下心把我送到交州，葬送我的下半生？”</p>

这话令郑氏心中发堵。</p>

面对女儿的质问，郑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。</p>

好不容易把陈贤乐的情绪安抚稳定，郑氏做下许多承诺才回到自己的院子。</p>

曹婆子心疼她的疲惫，出主意道：“郎君迟迟不肯点头，娘子还是放下姿态，为五娘求一求罢。”</p>

郑氏颓靡道：“我为着这事不知费了多少口舌，每每提起，便是吵架，如何能说服得下？”</p>

曹婆子耐心道：“娘子莫要忘了，你是陈家三媒六聘抬进门的正妻。</p>

“只有你手里的子嗣才是嫡亲，其他的不论什么来路，都算不得正统。”</p>

郑氏看着她，沉默不语。</p>

曹婆子严肃道：“夫妻一体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，且放下姿态，同郎君好生叙一叙这些年走来的不易。</p>

“你为他生养了五位子女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</p>

“五娘说得不错，纵使郎君不满妻家娘舅，也断不该把气撒到她头上。</p>

“不管怎么说，五娘都是郎君嫡亲的闺女。</p>

“娘子且放下身段，与他好生叙一叙，万一说动他了呢？”</p>

郑氏半信半疑，“这样就能说服他吗？”</p>

曹婆子：“且试一试也无妨。”顿了顿，又提醒道，“娘子切莫拿娘家说事，甚至必要的时候，你得与郎君站在一起发发牢骚。”</p>

得了她的指点，郑氏特地吩咐庖厨做淮安王爱吃的菜肴。</p>

傍晚陈恩回府，曹婆子前来请人。</p>

陈恩不想与郑氏争吵，回拒道：“今日我乏了，有什么话明日再说。”</p>

曹婆子连忙道：“还请家主过去开解一回，娘子心中不快，对郑治中满腹牢骚。”</p>

治中从事郑章是郑氏兄长，陈恩果然生出好奇。</p>

因为往日每每提及郑家人，郑氏都是护着，今儿倒是奇了。</p>

那种好奇促使他过去了一趟。</p>

这出剑走偏锋果然有奇效。</p>

郑氏出来迎接他时发牢骚，一脸嫌弃数落自家兄长的不是。</p>

陈恩心中装满了狐疑，忍不住问：“大舅子又怎么把月娘给招惹了？”</p>

郑氏埋汰道：“我阿兄手伸得太长，管得宽。”</p>

陈恩没有吭声。</p>

郑氏：“在娘家时他就爱管束我，来了陈家仍爱插手管事，我心中不痛快。”</p>

当即同他八卦郑家大嫂爱占小便宜的毛病，以及亲哥郑章的诸多不是。</p>

虽是不痛不痒的鸡毛蒜皮，却听得陈恩通体舒泰。</p>

夫妻入了边厢，郑氏主动上前解下陈恩身上的兜帽斗篷，挂到椸架上。</p>

婢女端来铜盆供主子净手。</p>

仆人陆续传菜，皆是陈恩喜爱的菜肴。</p>

郑氏讨好道：“今日妾心里头烦，想请郎君畅饮两杯。”</p>

陈恩见她态度温顺，倒也给体面，说道：“也罢。”</p>

夫妻二人面对面落座，曹婆子遣退仆人，到门口守着。</p>

郑氏温了酒，给陈恩倒上一盏，又给自己盛满。</p>

陈恩道：“月娘酒量不好，少饮些。”</p>

郑氏满腹牢骚，“郎君提醒得是，可是今日我心中着实憋闷。”</p>

说罢又替陈恩布菜，“郎君尝尝这道酒酿鸭。”</p>

陈恩取筷尝了尝，点头道：“甚好。”</p>

郑氏笑了笑，又替他布另一道菜肴，还盛了一碗汤。</p>

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没有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说过话了，郑氏心中似有感慨，说道：</p>

“算起来，我来陈家已有二十多年。”</p>

陈恩点头，认真思索道：“今年是第二十七年。”</p>

郑氏举杯敬他，诚恳道：“现如今儿女们长大了，我们的人生已过大半。</p>

“年轻时我性情骄纵，与郎君磕磕绊绊，处处护着娘家，今日猛然回首，心中不是滋味。</p>

“这一杯，是月娘赔给郎君的不是，多亏你的包容，才能让我安安稳稳走到今天。”</p>

她到底是文化人，说出来的话甚有涵养，这是底下姬妾们难以达到的高度。</p>

陈恩也甚有感触，对这位正妻既有埋怨，也有夫妻情义。</p>

“今日的月娘倒叫我生疏得很。”</p>

郑氏苦笑道：“想来往日我的骄纵确实让郎君为难了，该自罚。”</p>

陈恩没有答话。</p>

郑氏饮下半杯。</p>

陈恩提醒道：“月娘酒量差，莫要喝急了。”</p>

酒入喉辛辣无比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