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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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英！阿英！”</p>

“阿英……”</p>

隐隐约约的呼喊声由远及近。</p>

冰凉刺骨钻入胸腔，鼻息被铁锈甜腥笼罩。</p>

水面没过头顶，仅有的光线随着下沉的身躯一点点消失。</p>

周边漆黑，伸手不见五指。</p>

头顶上的呼喊声断断续续，被梦魇困住的人儿想睁开眼寻声望去，眼皮却像有千斤重般，只能任由身体无止境往下坠落。</p>

“阿英——”</p>

焦灼的呼喊声好似带着绝望，刺破陈皎的耳膜。</p>

原本蜷缩在木板床上的人猛地一激灵，从窒息的梦魇中惊醒。</p>

隔壁挣扎的响动令陈皎迟钝的大脑生出困惑，试探喊道：“阿娘？”</p>

回应她的是鼻音极重的呜呜声。</p>

意识到情况不对，陈皎翻身下床摸火折子点燃油灯，豆大的灯光一下子照亮了家徒四壁。</p>

逼仄的土墙房屋里无声地上演一场入侵的暴行。</p>

被死死捂住嘴的许氏拼命挣扎，奈何女子体弱，哪里争得过暴徒。</p>

看到伏在她身上施暴的男人，陈皎顿觉血气翻涌，本能抄起墙角的家伙什击打到男人的后脑勺上。</p>

一记闷棍把男人激怒，他捂住脑袋，恶狠狠瞪向陈皎，狰狞的刀疤脸很是唬人。</p>

那人陈皎识得，是街巷有名的地痞流氓刀疤刘，欺负到孤儿寡母头上来了！</p>

她心中害怕，下手却狠，又一棒打去。</p>

男人暴怒之下反击，夺过棍棒，一脚踹到陈皎身上。</p>

剧痛席卷而来，她受不住歪倒在地，再也起不来。</p>

许氏见女儿受伤，疯了似的冲上去撕咬男人，被他粗暴地揪住头发掀翻在地。</p>

因着许氏曾做过娼-妓，刀疤刘对母女自是轻贱，嘴里污言秽语辱骂：</p>

“臭娘们千人骑万人压，装甚么清高？待老子尝过骚娘们，再去给小的开包！”</p>

说着便继续施暴。</p>

方才陈皎挨了一脚，肚腹疼得直不起身，只能眼睁睁看着许氏被暴徒欺辱。</p>

刀疤刘把她制服在地，骑坐到她身上，用蛮力撕扯衣裳，七零八落。</p>

豆大的灯火不安地跳动，孤儿寡母软弱可欺，无人救助。</p>

就在暴徒伏在许氏身上为所欲为时，陈皎忽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。</p>

她强忍着腹部的疼痛，趁着刀疤刘一门心思折腾许氏时，吃力爬过去捡起木棍盯准他的太阳穴重重击去。</p>

快、准、狠！</p>

巨大的冲击令男人眼冒金星，犹如一头暴戾的狮子，起身反击。</p>

又一记闷棍击打到头上，刀疤刘顿觉天旋地转。</p>

紧接着第三棍，第四棍，击得他头破血流，被活活痛晕厥过去。</p>

刀疤刘像死猪一样趴到许氏身上，把她吓坏了。</p>

许氏惊恐地推开身上的男人，顾不得衣衫狼狈，跟躲瘟疫似的哆嗦爬得老远。</p>

手握木棍的陈皎已经失去了理智，眼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，好似一条疯狗用力击打刀疤刘的头颅，直到整张脸都血肉模糊才善罢甘休。</p>

确定对方没有动静后，陈皎才虚脱地跌坐在地，脸色铁青地捂住肚子，疼得直冒冷汗。</p>

室内一时变得寂静下来。</p>

入秋的昼夜温差大，冷风吹得院子里的石榴树哗啦啦作响。</p>

远处的街道上忽然传来打更人的声音，惊得二人像炸毛的猫。</p>

陈皎衣衫单薄，背靠着冰凉的土墙，稚嫩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绯色。</p>

那是杀人后残留下来的血气翻涌。</p>

一旁的许氏被她的凶残模样吓丢了魂儿，过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。</p>

见女儿木然蜷缩着身子，衣衫不整爬过去看她。</p>

“阿英……”</p>

陈皎涣散的目光一点点聚拢，体力几近虚脱。</p>

她才刚及笄的年纪，身体因穷困而养得瘦弱，方才反击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。</p>

“阿娘莫怕。”</p>

喉咙里发出机械沙哑的声音，听得人牙酸。</p>

陈皎忍着不适安抚她受惊的情绪。</p>

许氏眼皮子狂跳，恐惧地看向地上的男人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。</p>

刀疤刘就是个地痞流氓，被他盯上，只怕往后再无安宁日子。</p>

许氏嘴唇嚅动，像鹌鹑一样缩到闺女身边，主意全无。</p>

倒是陈皎超乎寻常的冷静，一双眼珠黑沉沉阴森森的，神情里写着与年龄不符的凶残。</p>

她一手捂住肚腹，一手支撑着身子过去探情形。</p>

许是方才下了死手，刀疤刘已经气绝身亡。</p>

她摊上了人命官司。</p>

这两年被这个吃人的世道磋磨得麻木不仁。</p>

此情此景本该像多数女性那样恐慌，可是害怕后，罕见的露出几分变态的快感。</p>

刀疤刘血肉模糊的脸上已经分辨不出五官，陈皎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杰作，眼里盛着冷酷。</p>

“阿娘，申阳不能再待了。”</p>

许氏急道：“可是……”</p>

陈皎扭头打断道：“没有可是。”停顿片刻，“他死了。”</p>

听到这话，许氏失措地张大嘴。</p>

陈皎跟幽魂似的看着她，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下，单薄的身躯里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</p>

“我知道阿娘想在申阳等爹，可是现在，我摊上了人命。”</p>

许氏欲言又止。</p>

她平日里没什么头脑，这会儿更像无头苍蝇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造下来的孽。</p>

在她六神无主时，陈皎心中一番盘算。</p>

刀疤刘半夜入室侵犯孤儿寡母，定然无人知晓他来过这里。</p>

当务之急，是要妥善处理尸体，为接下来的潜逃做准备。</p>

至少在尸体被发现之前，她们要顺利离开申阳，躲过官府的抓捕，若不然必死无疑。</p>

不理会许氏的魂不守舍，陈皎拖着疲惫的身躯，镇定寻藏尸地。</p>

她们租住的房屋不大，隔壁有三间瓦房，上个月租客搬走了，东家把杂物堆放到屋里，暂且闲置着。</p>

前头有个小院子，那棵石榴树下倒是个好归宿，但挖坑太过招眼。</p>

刚才许氏被吓得丢了魂儿，现在才冷静许多，出主意把刀疤刘埋在庖厨的水缸下。</p>

陈皎想了想，并无异议。</p>

刀疤刘的头颅还在淌血，怕把地面弄脏了不好清理，许氏从灶里取来柴灰洒上。</p>

鲜血很快就与柴灰凝结到了一起。</p>

陈皎寻来破旧的烂布把头颅包裹，母女合力把尸体拖到一边，清理现场血迹，随后又挪开缺了口的水缸。</p>

因着经常舀水，地面潮湿，挖起来也要容易些。</p>

油灯被罩住，灯光微弱如豆。</p>

求生欲促使母女卖力刨土坑。</p>

这会儿才到子夜时分，离天亮还早，二人抓紧时间，不敢有分毫懈怠。</p>

待到卯初，原本放水缸的地方总算挖出一个小坑来。</p>

可刀疤刘毕竟是个大男人，定是放不下的。</p>

眼见时间紧迫，陈皎不作多想，与许氏把僵硬的尸体拖到土坑旁。</p>

许氏心惊肉跳道：“这坑太小，恐放不下。”</p>

陈皎拧眉不语，她可没心思厚葬刀疤刘。</p>

心中默默一合计，索性用蛮力把尸体架到土坑中央，狠下心肠重重地跳到尸体上。</p>

只听“咔”的一声脆响，尸体受重力从腰部被生生折断成两截。</p>

许氏被她的粗暴举动吓坏了，面色惨白，不敢发一语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