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七天以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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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昂抬头望向姜昱，思考了两秒，他决定还是跟姜昱说清楚：“奥拉维尔殿下，你可能不太理解这种父子关系，对巴斯洛家主而言，他是不会把这种重要的场合浪费在我身上的，在他看来，我是他儿子，他随时随地都能要求我去见他，这种迂回又小心翼翼的邀请，只可能是为了你。”</p>

姜昱：“但你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。”</p>

西昂嗯了一声：“我的态度也不重要，我拒绝他一万次，他也照样觉得可以命令我。”</p>

命令是比较温和的说法，实际上的用词应该是惩罚，横亘在西昂和巴斯洛家主之间的不是西昂坚决的态度，而是伊利亚宫这个庞然大物，要是伊利亚宫消失了，巴斯洛家主早就派人把西昂抓回去、再给他点颜色瞧瞧了。</p>

姜昱又沉默下来，过了一会儿，他悄悄看向西昂：“你爸爸可真坏。”</p>

西昂笑了一声：“可能吧，但他不是最坏的。”</p>

总有更坏的父母出现，用千奇百怪的方式毁掉孩子的人生，西昂觉得自己确实倒霉，但他一定不是最倒霉的。</p>

姜昱不太喜欢西昂这种随波逐流的态度，仿佛有这样的父亲也不算什么，明明就很算什么好不好，怎么可以有爸爸坏到这个地步？</p>

姜昱的想法都是写在脸上的，西昂看着他的表情，其实心里也很奇怪。</p>

怎么会有姜昱这种把父母的爱当成理所当然的小孩，任何爱都不是理所当然的，都是事出有因、与外物绑定的。</p>

就像他的父母一样，他妈妈可以说是他爸爸的信徒，她爱那个男人到了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地步，因为那个男人帮她跨越了阶级，把她全家都变成了人上人，曾经看都看不见的美好生活如今唾手可得，所以，她当然要爱他了。</p>

西昂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模样，他上一次亲眼见到那个女人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，十几年过去，她不仅没变得更老，反而更年轻了，星网上的各种影像记录都能证明这一点，她看起来过得非常好。</p>

挥去脑海中的影响，西昂重新看向姜昱，后者依然是一脸不快的表情，似乎还在为他打抱不平。</p>

但西昂认为自己不需要这种同情，恰恰相反，他觉得姜昱需要一点提醒。</p>

“奥拉维尔，”在姜昱抬头看向他以后，他对姜昱说道：“你的眼睛不应该只看到人们的好和坏，没有哪个人是可以单纯用好坏来定义的，尤其是你身边的人。”</p>

姜昱一怔，他不太明白西昂的意思，他疑惑地问：“你是觉得我身边哪个人有问题吗？”</p>

西昂摇摇头：“你看，你又这么想，好像在你的认知里只有两类人，一类没问题的、一类有问题的。可是奥拉维尔，人都不完美，你的人生长着呢，早晚有一天你会遇到颠覆你认知的人，他是第一个、但绝不是最后一个，我不想看到你信念崩塌、伤心欲绝的样子，所以你最好从现在开始，改变这种想法。”</p>

姜昱的表情有点迷惑，因为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出现一个不纯粹的坏人或好人，他就会信念崩塌、伤心欲绝了，他当然知道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存在，他只是不希望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而已。</p>

而在姜昱的脑瓜里，他认为自己身边没有这样的人。</p>

……</p>

西昂能说这么一番话已经很不容易了，即使看到姜昱没信，西昂也没再多说什么，因为有些事情没经历过，确实是没法长记性。</p>

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长到二十岁这个年纪，都已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了，就像沈问风他们，即使是命最好的沈问风，也遇到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。老实说这种事越早经历越好，因为年纪小的话，反而不容易受伤。</p>

换句话说，都二十岁了，还没遇到过这种事、还能保持一颗和孩子差不多的心，这还真是相当难得。</p>

固然有姜昱从小很少接触人的原因在，但幸运才是让姜昱好好生活到现在的根本。</p>

嗯，也就到此为止了。</p>

西昂完全不相信姜昱能把这份幸运保持一辈子，艾略特一世把姜昱看得像是自己的眼珠子，可即使是他也没法保证他能永远这样保护姜昱，而只要他保护不了了，姜昱就会踏入真实又残忍的世界。</p>

届时西昂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，这种事自然也跟他没关系了。</p>

想到这里，西昂突然皱了皱眉，片刻后，他也离开了这个房间，顺便把灯关上了。</p>

第二天一早，姜昱先单独离开了一段时间。</p>

艾略特昨天就说过让他早点出来，先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，然后再去参加比赛，出来的这段时间身体检查也没断过，姜昱早就习惯了，只是他没想到今天给他做检查的人居然是柯林。</p>

柯林穿着医生的衣服，坐在轮椅上正在调整某些仪器的数值，听到脚步声，他笑着转过头来：“好久不见了，奥拉维尔。”</p>

姜昱惊讶地张口：“姑、姑父……”</p>

柯林伸出一根手指，对他轻轻晃了晃：“在这里请叫我柯林院长。”</p>

看看不远处的陌生医护人员，姜昱不好意思地改口：“柯林院长。”</p>

柯林笑了笑，然后让姜昱去里面换衣服，等姜昱走了，他又让艾略特出去，潘医生给姜昱检查的时候是会让艾略特留在里面的，但每个医生都有不同的习惯，柯林说艾略特在这可能会影响到姜昱的心情，艾略特虽然不太想离开，但还是听了他的话。</p>

做完几个机器的检查以后，柯林把姜昱叫到自己面前，然后用手摸他的骨骼，姜昱乖乖地站着，柯林还跟他聊天。</p>

柯林：“马上要比赛了，你紧张吗？”</p>

姜昱：“还好啦，都到这个时候了，就只能尽人事、听天命了。”</p>

柯林：“这是什么古怪的说法……不过还挺有道理的，祝你比赛顺利。”</p>

姜昱笑了一下，也是这个时候，他突然注意到柯林在自己的蝴蝶骨位置摸了很久，姜昱一愣，连忙问他：“是不是我的翅囊长出来了？”</p>

之前给他做检查的医生都没亲眼查看过他的背部，所以他也没机会这么问。</p>

柯林按着姜昱的手突然顿了一下，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姜昱，姜昱敏锐地发现他可能要告诉自己一个坏消息，但沉默一瞬之后，柯林对姜昱安抚地笑了笑：“没事，没长出来，但也没事。”</p>

姜昱有些错愕，他感觉不是真的没事，而这时候柯林把他的衣服放下，然后认真地望着他：“好好比赛，知道吗？很多人都在看着你，凯珀尔家族的荣誉，以后就要让你来继承了。”</p>

姜昱迟疑地看着他，他还是想问什么，但柯林让他继续去做别的检查，被这么一打断，姜昱就没有这个心气了，毕竟就像柯林说的，比赛在即，很多人都指望着他，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还分不清轻重。</p>

一个半小时以后，比赛结束了，姜昱也渐渐调整好了心情，他有点心事，但看起来状态没什么问题，艾略特发现他的情绪低了一些，不过他以为是比赛的原因，所以暂时没有追问。</p>

拿到检查报告，确认什么事都没有，艾略特就带着姜昱离开了，柯林也跟着他们，他来这里不止是为了给姜昱做检查，他也是来看比赛的。</p>

到地方以后，姜昱就要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汇合了，艾略特叮嘱了他几句注意安全的话，又确保姜昱带上了那些以防万一的东西，然后他才同意姜昱下车。</p>

但在门开以后，姜昱刚迈下一条腿，艾略特突然又问了他一句：“奥拉维尔，你心情不好吗？”</p>

姜昱一只手还放在悬浮车的车门上，他扭过头，十分清晰地看到艾略特眼中的关切。</p>

……</p>

姜昱不知道凯珀尔家族的荣誉，他只知道艾略特一世的荣誉。</p>

就算他一开始是为了自己参赛的，到了今天，他的目的也不止是单纯的赢了，他要把押注的钱赢回来，要让大家的努力不白费，要让关心他、爱护他的人不失望。</p>

为了这个，别的东西都可以再等等。</p>

想到这，姜昱抿着唇，他笑了一下，然后回身抱了抱艾略特。三秒过后，他松开艾略特的身体，接着对他挥了挥手：“爸爸再见，我出发啦。”</p>

说完，他就一路小跑着离开了。</p>

艾略特一直盯着姜昱离开的背影，直到看不见了，他还保持着这个姿势。</p>

对面的柯林看了一会儿窗外，转过头来发现他还是这个模样，柯林不禁叹道：“艾利，你也稍微松一松吧，也就是奥拉维尔脾气好，换成别的孩子早就烦你了。”</p>

艾略特却跟没听到柯林的抱怨一样，他说道：“他没回答我。”</p>

柯林不解地看向他：“什么？”</p>

艾略特转头，对柯林重复道：“我问他是不是不高兴，他没回答我。”</p>

柯林微愣，他也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已经跑远的身影，片刻后，柯林把头转回来，他对艾略特说：“等他出来再问他吧。”</p>

那至少是七天以后了。</p>

艾略特应该等不了那么长时间，但让姜昱犹豫的东西，也让艾略特犹豫。姜昱不想让艾略特失望，艾略特也不想打扰姜昱，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姜昱有多努力，艾略特都是看在眼里的。</p>

都到这个时候了，他当然不能成为姜昱和胜利之间的绊脚石。</p>

抿了抿唇，艾略特让司机去往观众区，路上为了更换注意力，他还和柯林说起厄里斯之眼的事。</p>

已经有先头部队进入厄里斯之眼了，他们伪装成落后行星上的一群恶棍，先摸清厄里斯之眼的具体情况，之后会有专业的孤身间谍进去打探消息。</p>

但说了一半，艾略特才发现柯林心不在焉的，他一直看着窗外忙碌的人们。</p>

艾略特叫了柯林一声，柯林这才回神，他对艾略特点点头：“我听到了，很缜密，谢谢。”</p>

艾略特：“……”</p>

他奇怪地看了看柯林，片刻后才收回目光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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