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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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次赏荷宴堪称文坛盛会，旦州境内但凡数得上的文人才子全来了。</p>

为了此次盛会，杜府在荷塘边专门修建一条小渠，从荷塘中引清水灌之，设了曲水流觞之局。</p>

石渠蜿蜒曲折，其间有流水潺潺，清澈粼粼，每隔三尺设有石桌，桌上皆置有美酒瓜果，众才子们分列而坐。</p>

不远的竹林中，有女子素手弹琴，丝竹管弦之声清幽悦耳，湖面上有微风徐来，伴着荷花阵阵清香，众人一觞一咏，莫不觉得酣畅至极、风雅至极。</p>

酒逢知己千杯少。</p>

这场盛会从午后一直延续到傍晚，众才子趁着酒性相互斗诗，斗画，席间佳作频出，让人目不暇接。</p>

其中，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兰亭舟画的《小荷睛晚图》。</p>

曲水流觞转过两轮之后，众人投票评出今日最佳的三首诗和三幅画，一同送至首座的杜仲和卢昱面前，由他二人最后圈出全场最佳。</p>

杜仲为此次聚会，还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两方澄泥砚为彩头，要奖给全场最佳诗画。</p>

鹿鸣书院的少年天才王奚石拔得头筹，他的《湖畔咏荷》被两位大人一致圈定为最佳诗作。</p>

但到了书画这里......杜仲毫不迟疑地圈了《小荷睛晚图》，但卢昱看着此画，眉头却夹得死紧。</p>

杜仲道：“卢大人觉得此画不妥？”</p>

卢昱摇头：“此画笔法凝练，布局新清，颇有趣韵，确是好画。”</p>

“不过，若是能用大写意的泼墨来画，则会更好，其雄浑大气方能更突显荷之高洁古朴之意。”</p>

待他看清楚画的署名时，眉头夹得更紧了，口中还不服气地哼了哼</p>

“第一就第一吧。可惜子茁这次没在，不然让他也来画上一幅，定不比这幅差。”</p>

吕子茁是卢昱的得意门生，也是京都北派书画的后起之秀，颇有盛名。</p>

杜仲哈哈一笑，道：“待下次卢大人的爱徒来了，下官再办一场流觞曲水，重新比过。”</p>

世人皆知卢昱爱书画成痴，且是北派技法的强力拥趸者。</p>

而这幅《小荷睛晚图》笔触细腻柔和，风格平和淡然，是明显的南派技法，难怪惹得卢昱横挑鼻子竖挑眼。</p>

最后，卢昱吹着胡须，心不甘情不愿地圈了《小荷睛晚图》为最佳。</p>

兰亭舟与王奚石同时出列，对杜仲和卢昱恭敬行礼，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接过了澄泥砚。</p>

诗画评选结束之后，众人没了拘束，便各自找相熟的人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，气氛热烈。</p>

兰亭舟几乎没入过书院，更没出过清水镇，所以今日在座诸人没一人与他相熟。</p>

无人相邀，他便一人坐在石渠末端，赏着满池荷花，浅酌淡饮，倒也闲适自在。</p>

卢昱自首座下来，走到他跟前，瞅了他两眼，而后板着一张脸，硬声道：“你，陪老夫走走。”</p>

看着卢昱别扭的模样，兰亭舟不禁莞尔。</p>

他施施然起身来，恭敬一礼道：“学生遵命。”</p>

二人沿着荷塘随意地走，卢昱闷着头在前，半晌没说话。</p>

兰亭舟落后半步，不急不徐跟在他身后，也没开口。</p>

走了一会，卢昱停下脚步，有些气恼地回头道：“你小时候不是说更喜欢北派，还想拜老夫为师的？怎么长大了，又拐到南派去了？”</p>

兰亭舟一笑，道：“家父不允，学生便只好改弦易帜了。”</p>

卢昱不满地哼了一声。</p>

兰亭舟温声道：“在学生看来，书画皆是直抒胸意，不应拘泥于手法，能畅快淋漓就好。”</p>

卢昱扭头看了他一眼，又哼两声，不满之意却少了许多。</p>

“从小就敢拿笤帚打人，哪里合适南派温吞吞的风格！改日老夫给你找两个好师傅，让你看看用笔的刚劲雄浑，磅礴大气！什么才叫直抒胸意！”</p>

兰亭舟笑道：“那学生就先谢过卢老大人。”</p>

卢昱脚步一顿，回头瞪兰亭舟：“你叫我什么？”</p>

兰亭舟摸摸鼻子，低下头，轻声道：“卢伯伯。”</p>

卢昱这才满意地点头，继续往前走。</p>

“你父亲的罪名已被赦免，你可有下场参加科举？”卢昱问。</p>

“今春才过了县试。”兰亭舟答。</p>

卢昱沉默良久。</p>

“十一年了，老夫当年若勤勉些，也不至于束手无策，丝毫帮不上尧仕兄。”迎着风，卢昱不由老泪纵横。</p>

“卢伯伯无须自责。朝堂上风云诡谲，非是一两人能左右的。”</p>

“没想你年纪轻轻，看得倒通透。你日后若能远离京都，做个闲散的地方官，造福一方百姓，也是很好的。”卢昱长叹一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