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4章 第 18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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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青衫客在金波榭大会上扬言，谁若能寻回骑驴娘子，他便将陈师古那件让人垂涎的传奇遗物拱手相送。此话一出，洛阳各大门派纷纷暗中较劲，消息接二连三地传至洛水旁的这座小院。</p>

然而消息虽多，却未必属实。就算是真的，又不一定跟骑驴娘子的失踪有关联，总得有人去核实查证。残阳院众人不舍昼夜地一条条排查，不知顺手破了多少疑案，却始终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线索。</p>

俗话说：“一个和尚挑水喝，两个和尚抬水喝，三个和尚没水喝。”在江湖中，拉帮结伙的组合里极少有三个人的。</p>

嵩阳书院的掌门周子安喜欢舞文弄墨，经常记录江湖上的奇闻轶事。他从自己十几年前的笔记中查到一条线索：曾经有两个同出一门的绿林大盗，绰号“风雷双雄”，师兄风驰云张某轻功卓绝，师弟雷霆手徐某拳掌强横，这二人在中原地区兴风作浪，无恶不作。他们的武功路数与韦训提供的证据有几分相似，只不过缺了一个人。</p>

残阳院据此打探消息，结果从丐帮口中得知，这两个人早就被官府以弩兵设伏擒获，在南市枭首示众了。但问及被斩首的人面貌如何，大家都没见过张、徐二人，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，反正亲眼看见脑袋被砍下来了。</p>

强弩有机械助力，精度高、威力大，又易于上手，可以说是小卒对付武林高手的不二利器。虽有操作繁琐、不能连发的缺点，但只要人多就能解决。因此按照律令规定，平民可以用弓箭，却不能持有弩。</p>

韦训将这线索告知杨行简，杨行简再去找洛阳县尉耿昌人查证，果真从尘封的档案中查到某年某月某日于南市斩首强盗张苟苟、徐什一的记录，案犯的口供花押具在。</p>

韦训不肯罢休，想去掘出这二人的尸身确认，耿昌人却尴尬地道明：按照规定，处刑的犯人应予以收殓埋葬，然而隶卒们惜力，如果没有家属来认领，便将尸体往乱葬岗上一丢，让野狗代办剩下的活儿，因此根本没有坟墓。再说那是上一任河南府尹崔东阳在任时的事了，如今能找到案卷底档已是侥幸。</p>

线索再次断绝。</p>

残阳院几个人在小院聚首交换情报，都觉得一筹莫展，不知该再怎么查下去。想劝韦训罢手，但看他那疯魔入体的模样，一定是不死不休。</p>

经过这些天的休养，十三郎的伤势已大有好转，师兄师姐们聚头的时候，他很有眼色地煮茶招待。他走到院子水缸中取水，拴在树下的驴看见他，再次人立而起，扯着嗓子拼命叫唤起来。</p>

十三郎放下水瓢，从袋子里掏出最后一点豆粕，尽数倒进石槽内。可那丑驴瞧也不瞧一眼，失了智般蹦跳叫唤个不停，四蹄扬起的尘土在空中弥漫。</p>

它嗓音呕哑刺耳，搅得人心烦意乱，邱任在屋里嚷嚷：“娘子都丢了，这坐骑留着作甚？干脆宰掉吃肉，省得它在这儿聒噪。”</p>

韦训早已疲累至极，站着都能睡着，脑中一片乱麻，当即起身去院里，拔出鱼肠要把驴首砍下来。</p>

驴见势不妙，一头拱到他怀里，哼哼唧唧地撒娇。韦训立时想起宝珠在的时候，就是这样抚摸它的脑袋，手里的匕首便垂了下去。驴继续挪动四蹄，像舞马一样来回踏步，韦训这才发现它这段时间情绪异常，前蹄已将院里的土踏出一个浅浅的坑。</p>

坑中有一缕黄色的东西，快被泥土盖上了。韦训俯身从土里捡了起来，发现只是一束普通稻草。这东西一般是喂牲口用的，驴耐粗饲，不挑食，吃草料可以满足需求，只是需要大量时间咀嚼消化。为了赶路，韦训一直都是购买精饲料豆粕、豆饼喂驴。</p>

他转头问十三郎：“我们不在的时候，你出去买草料喂驴了吗？”</p>

十三郎摇头：“你们出去后，我就打坐练功疗伤，并没有出去闲游。”</p>

韦训暗忖：那么这缕稻草是从哪里来的？他们租住的时候就已存在于院中了吗？倘若如此，驴应该早就吃下去了。</p>

事发之时，杨行简被推入井中，十三郎被打至濒死，现场里没有其他人，但却有一个活物在庭院中目睹全程。</p>

“她被掳走的时候，还有一个证人在场。”韦训低头盯着这束金色稻草喃喃自语道，“驴是证人……驴看到了凶手……”</p>

拓跋三娘从屋里望着他，低声说：“疯得不像样了啊。”</p>

许抱真疲惫地说：“正常人这么久不睡，也该被逼疯了。”</p>

邱任道：“你们有没有觉得，他疯了以后，武功反而更高了？”</p>

众人都不作声，心中均想：难道疯子师父传下来的深奥功夫，得变成疯子才能发挥全部威力？</p>

韦训拿着稻草，没跟任何人交谈，神情恍惚、摇摇晃晃地飘出门去。</p>

罗头陀道：“散了吧，我得找个地方补觉了。再高的武功，我也不想以失去理智为代价。”</p>

其他三个人默然无语，遂作鸟兽散。</p>

韦训走的路，正是他当时追踪扛毛毡的绑匪的路。这趟路他来回蹚过几十遍，每个路人都反复询问过多次，以至于路旁摆摊、开店的人看见他能躲就躲，乞丐们也早就换地方讨饭了。</p>

宝珠失踪已经十二天，又是人来人往的里坊，路上的鞋印痕迹早就被踩得不复原貌。当时将她掳走的灰衣汉子经过时，虽貌不惊人，但因他蒙着脸、肩扛一大卷毛毡，外观尤为显眼，目击者共有八人。这些人都是常住于里坊的居民，证词相差无几，能够相互印证。</p>

可自从绑匪带着宝珠逃进巷中尽头的赁驴店后，两个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。当时以为店里有暗门暗道之类机关，然而残阳院的门人最擅长土里生意，莫说掘地三尺，就是三丈也不在话下，他们几乎将整个铺子给拆了，也没有发现任何蹊跷之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