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8章 第 7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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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师古一死，门徒们不约而同脱离了盗墓行业，纷纷自谋出路。究其原因，这群人武艺高强，又各自有安身立命的本领，除了韦训为寻找救命丹药不得不干，其他人并不想继续在土里打滚。</p>

这场师门聚会的目的不是讨论师父的遗物，而是追究庞良骥的婚礼到底是谁破坏的。残阳七绝虽有统一的江湖绰号，其实一盘散沙，相互猜忌，谁也不信任谁。</p>

洞真子的徒弟被韦训当场逮住，嫌疑最大，虽然自我辩白过了，但许抱真本人就是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，他的话不能全信。</p>

许抱真见这情况，一招祸水东引，点到拓跋三娘：“我听说有人青庐设伏，以暗器撒帐，连大师兄也中招了，我可没学过暗器，徒弟们也从来不带那些东西，这是老三的专长。”</p>

拓跋三娘一听，柳眉倒竖，厉声道：“老娘虽擅长暗器，可从来不屑涂毒，全凭手法。听说设伏的人用火药引线施放硫黄毒雾，这火药哪里来的，倒是应该好好追究。”</p>

她一招旋转乾坤，又将矛头指向日常跟硝石硫黄打交道的执火力士罗头陀身上。</p>

罗头陀神色冷漠，道：“放屁！要是洒家出手，定将那青庐里的新人连同宾客炸个血肉横飞，怎么可能放阵烟就算了，连一个人都没弄死。”</p>

邱任道：“我白天听街头巷尾传遍了，说是新娘子模样没变，却不会说话了，庞良骥死活不认，非说是假货。这一听就是以易容术偷梁换柱的功夫，我瞧老七也不干净。”</p>

霍七郎本来在旁边揣着手瞧热闹，一口黑锅凭空扣来，她呸了一声，怒道：“我是傧相，婚礼全程都站在大师兄身旁，又不像你们有徒弟手下，怎么分身去伪装新娘？死在井里的两个奴仆被人重手拧断脖子，大师兄在新娘家门口被逼着喝了添加曼陀罗的蒙汗药酒，曼陀罗是外伤手术麻沸散的配方，四师兄擅使残灯手，又精通药理，不要觉得可以置身事外！”</p>

邱任一听，反倒惊呆了：“你说韦大喝了复配莨菪子和曼陀罗的药酒，还能站着走完全程？！”</p>

许抱真淡然道：“既然是大师兄，那干什么事都不出奇。”</p>

拓跋三娘心下惊愕，脸上却不表现，反而指责邱任：“曼陀罗贵得很，四胖子给我们治外伤从来舍不得用一回麻沸散，都是生缝皮肉，这会儿要放翻大师兄，倒大方起来了。”</p>

邱任不甘示弱：“如果我提前知道要麻翻的是他，必然加大药量，复配乌头和羊踯躅，才不会这么不痛不痒就算了。再说我跟老大老六没有旧仇，反倒是三师姐你向来泼悍，最喜欢滋事生非，几乎跟每个人都有点儿宿怨，要说嫌疑，老四可排不上号。”</p>

拓跋三娘冷笑：“倘若是我针对老六，他一家子的人头都该按照辈分次序摆在案几上了。我是怎么入门的你们人人晓得，杀人灭门可以，但我从来不接绑架女子的生意。”</p>

这些人都是天姿卓越的人中龙凤，也拥有奇才心高气傲、逞强斗狠的天生特质。如果分散开来放在别的门派或是别的时代，人人都会被当作宝贝一般对待。偏生扎堆挤在陈师古门下，小小一间残阳院里，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顺眼。</p>

众人共事学艺多年，彼此对每个人的专长和品行都很了解，互相厌恶又难以除掉对方，一旦陷入指摘攻讦，就搅作一锅糜粥，不仅牵强附会，还夹带私货，要不是排行第一的人在首座压阵，早打成一团了。</p>

大堂里乌烟瘴气，韦训耳畔闹哄哄的，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紧要的信息，吵到后面全都在翻旧账。</p>

他心烦意乱，眼神不想落在他们任何一个人上面，不知不觉往窗外望去，见桃枝树影映在糊窗纸上，萧萧瑟瑟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。他心道如此好雨，如果能拉着宝珠出去桃林中赏雨饮酒该多好，实在不想将所剩不多的时间耗在这些烦人的祸害身上。</p>

众人吵得口干舌燥，想喊仆役烧些热汤来喝，却想起早已经把店里的活人都打晕了，没人去灶下生火。</p>

霍七郎转眼看见韦训默不作声，撑着下巴望向窗外出神，还以为他在深谋远虑琢磨真相，大声道：“我们这么掰扯下去到天亮也不会有结论，还是请大师兄示下吧。”</p>

这个局本就是韦大召集的，众人觉得老七这句话说得在理，都静下来，等他开口。</p>

大堂中忽然安静，韦训一愣，回看众人，只见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。</p>

许抱真重复道：“此事该如何处置，请大师兄定夺。”</p>

韦训定了定神，勉强将远去的思绪拉回来，徐徐道：“往日里关中但凡发生什么恶事，不管是不是残阳院干的，江湖上总要我们其中一个人背锅，长此以往，大家也都习惯当嫌犯了。咱们每个人都有能力将庞良骥满门斩尽杀绝，却选了如此麻烦的方式骚扰婚礼，这怎么都说不过去。老六武功尽失已经许多年，要有旧仇，早该动手了。</p>

如果不将他看作单独一个人，而是把他放回残阳院里，他就是我们七人之中最弱的罩门。因‘颠覆大唐、祸乱天下’八个字而来的人，不会找我，那是寻死；顶多骚扰你们，但不敢动粗，因为讨不到好处；没出师那几个小的，一直跟在我们前三身边，没有机会；但如果遇上庞良骥，那就是最方便下手的对象，而且要绑架新娘让他受制于人，方能逼问遗物所在。</p>

我们本在关中活动，如今四散开来向中原发展，威胁到别人地盘，已是众矢之的。如果在老六这件事上不能讨回场子，狠狠报复回去，整个师门必叫人看低了践踏，以后祸患时常上门，终无宁日，咱们谁也别想在中原站稳脚跟。”</p>

这一番话鞭辟入里，用武学原理将形势讲得清楚明白。</p>

众人都知道“狠狠打回去”同时也是韦训为人处世之道，如果不是一贯的心黑手狠、仇不过夜，以他的年纪，极难在一个险恶叵测的师门中活下来。而这种狠戾的手段，一定程度上能够被其他同门所理解。</p>

拓跋三娘松了口气，坦然道：“既然是外人，那就没什么好发愁的，宰了他们就是了。”</p>

许抱真摇了摇头：“敌人可是一直藏在水面下，难点是揪出幕后黑手。”</p>

霍七郎说：“别忘了庞良骥的新娘还在真凶手上，我们得尽量把人活着救出来。老六如今在家发疯，拿刀逼问假新娘，被他岳丈家的人死命拦着。”</p>

许抱真问：“你赶来聚会，那鬼东西不就跑了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