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第 1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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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何为死亡。</p>

征收税金的人每次离开，村子里便到处都是哭声。</p>

那些困难的岁月，每隔一段时间，家家户户都会抬出去人。</p>

也许是前几天还摸他头的爷爷，也许是小时候替他缝补过衣服的邻居奶奶。还可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，隔壁时常照顾他的叔叔婶婶。</p>

那些灰败的面孔给昆留下了极深的印象，他无法接受一直照顾自己的堂兄也将迎来那样的结局。</p>

可…哥哥真的还能活吗？</p>

太多了…堂兄身上流了太多血，那些粘稠的液体顺着昆的腿弯流下来，像一根根刺骨的冰锥，让少年整个心脏如坠地狱。</p>

他当然知道，就算拿出队长仓库里所有的草药，也没办法将哥哥腹部和肩背的大口子缝起来。他们的队长会在看见尤安的瞬间就做出决定——“伤成这样了还治个什么？快抬出去埋了吧！”——队长那个自私鬼一定会这样说的！</p>

但女巫就行么？</p>

至少队长那里还有草药，女巫有什么？蛇鼠虫蚁？还是腐朽潮湿密不透风的牢房？</p>

她甚至还带着镣铐，状况远比他们差的多，她能怎么救？</p>

理智告诉昆，不可能的，女巫根本毫无办法。</p>

可诡异的是，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诚实很多，几乎在女巫小姐说完最后一句话的瞬间，两只脚就下意识跟了上去。</p>

为什么？少年盯着昏暗的地面，泪眼滂沱。</p>

因为亲眼见到女巫用他们难以理解的知识救下了那些罪民？</p>

还是因为女巫曾用不被允许的魔法，挽回了平民们岌岌可危的农田？</p>

抑或是刚刚…在他以为他们会死在这里时，女巫凭一己之力硬生生将三个人从凶兽潮中带了出来？</p>

她仿佛天生拥有“拯救”的能力，所以…相信她是应该的吧？</p>

昆抱着一点点微末的希望，紧紧跟随女巫走向另一个方向。</p>

维加找到了最粗壮的那颗橡树，地标一样的树干四人都无法环抱过来。</p>

她抹了把脸上的水，眯着眼睛围着树下绕圈。几乎没怎么费力，废弃的蚁窝就出现在眼前。</p>

女巫直接跪在了地上，泥土粘在湿透的袍子上立刻变的脏兮兮的，可维加完全没在意。</p>

她在昆震惊的眼神中伸出手，掏向蚁窝深处，然后一拉。</p>

一道窄小的地门瞬间弹开。</p>

“！”</p>

昆一瞬间忘了呼吸。</p>

女巫竟然有一个秘密通道！就在农场不远的地方！</p>

她究竟是怎样做到的？她为什么不逃跑？</p>

“来吧。”维加率先沿着阶梯往下，她扭头看上面的士兵，“你继续犹豫下去，他真的会死的。”</p>

一听这话，昆狠狠咬了下嘴唇，毫不犹豫跟进了洞。</p>

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他呆滞懵掉。</p>

女巫不仅有一个秘密通道，她还有一间秘密小屋！琳琅满目的器具摆满方桌，一切都像在做梦。</p>

当维加撩起袍子，从大腿上解开魔法伸缩袋，从里面取出偷藏起来的几株月光甜菜时，昆彻底傻了。</p>

他愣愣地按照林小姐的指示将哥哥平放在地上，因为地方太小，昆不得不弓腰把自己塞到阶梯上。</p>

那一点微末的期待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拔高，变成惊涛骇浪似的期待。</p>

她真的有办法…她真的能救下哥哥…</p>

维加没空去管少年人的心思，尤安的情况真的很不好。</p>

鱼人利爪割断了血管，血流的比水龙头还快。脱离战场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的功夫，尤安的脸上已经浮出一层汗了，这是失血过多后的典型症状，大学的安全讲座曾讲过类似的事件。</p>

必须要快一点了。</p>

维加用石刀切掉三瓣月光花瓣捣碎，把汁液倒进冷透的坩埚，接着切下2打兰（约35克）甜菜一齐放进坩埚开始加热。</p>

隐秘的炼制屋很快被甜味填满，可这香气只持续了很短的几秒，便立刻变成了另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幽味道。</p>

那是宛若深夜被大雨冲刷过后的森林的气味，干净，纯洁，神秘，还夹杂着一点点泥土的锈味。</p>

坩埚里的液体变成了血一样的深红。</p>

维加捏住尤安的下巴，抵开他的嘴唇，一股脑将药剂倒了进去。</p>

玫瑰似的液体落在士兵苍白的面颊上。</p>

下一秒，小屋内响起了布匹撕扯的声音。</p>

昆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，哥哥腹部的伤口在缓慢愈合！他第一次亲眼见证人类的皮肉正自主伸长！</p>

那些被血浸透的筋肉皮肤，就像昂首挺立的飞鸟，努力张开翅膀，和峡谷对面的同伴牵住手。</p>

这就是魔法…吗？</p>

在神奇的魔法，依旧血腥。</p>

“还好只是被划开了肚子上的皮，没有伤到里面的肠子或其他器官。”维加将湿透的头发拨到后面，不让昆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双手。</p>

来自现代的灵魂正努力适应类似的场景，她压住声音中的抖动说，“如果当时鱼人的爪子再进深一些，就算我有一百瓶治愈药剂也无济于事。”</p>

女巫瞥向面色渐渐由白变红的人感叹，“尤安，很幸运。”</p>

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，大悲转为大喜，那感觉如同他变成了风筝，被狂风撕扯着坠入悬崖，又被云层笑嘻嘻托举回来。</p>

“谢谢…”少年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，用力将头磕下去，鼻涕眼泪糊满脸，“谢谢您…感恩您！您是埃文斯一家的救命恩人！叔叔婶婶已经、已经没了…如果连哥哥也…真的，非常、非常感谢您！”</p>

维加并不知道，昆的父亲在早年时因意外失去了一条腿，可命还在，税金就不会少。</p>

昆从小开始，他们一家大半的税金都是叔叔家帮忙交付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