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第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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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在这上面也有天赋，久而久之，霍翎这一手骑射比霍世鸣都要精湛。</p>

出了城门，霍翎和无墨沿着官道一路向东。那里有片山林，是霍翎最常去的打猎场所。</p>

抵达目的地，霍翎从身后取下弓箭，握在手里。</p>

无墨这才注意到霍翎换了把新弓。</p>

“小姐，我怎么没见过这把弓箭。”</p>

霍翎抚摸着这把用梨花木制成的弓箭，神情温柔。</p>

“这是爹送给我的十六岁生辰礼，收到之后我一直没机会拿出来用。”</p>

无墨不认识梨花木，但这不妨碍她判断一把弓箭的好坏。</p>

“这把弓箭一看就不是凡品，老爷肯定准备了很久吧。”</p>

霍翎不由一笑。</p>

无墨见她笑了，也跟着笑起来，打趣道：“小姐，表少爷方才单独找你，跟你说了什么啊？”</p>

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，霍翎道：“他代母亲向我道歉。”</p>

无墨叹气：“表少爷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。”</p>

霍翎莞尔，假装没听出来无墨是在吐槽方氏。</p>

“那你们还聊了别的吗？”无墨脸上满是八卦之色。</p>

霍翎摇头：“也没什么了，就是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。”</p>

无墨大失所望：“就聊这些？”</p>

霍翎：“那你以为呢？”</p>

无墨小声道：“表少爷对小姐的情谊，谁看不出来啊，他这回也不知道要去多久……而且我看老爷夫人也一直有意撮合你们，所以我以为……”</p>

“你说错了。”霍翎从箭筒里摸出一支白色箭羽，“母亲确实是有意撮合，爹爹那边，就未必了。”</p>

无墨诧异，但她了解自家小姐，极少说没把握的话：“这是为何？”</p>

霍翎：“也许是因为，爹爹突然看到了我的好吧。”</p>

无墨瞪大眼睛，更加难以理解。</p>

小姐的好，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吗。</p>

只是，她能拐着弯吐槽下夫人，却不好过多置喙父女之间的相处。</p>

“那小姐是怎么想的呢。这桩婚事能不能成，小姐你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。”</p>

马蹄踏过枯枝败叶，接连发出脆响。霍翎沉默，似乎是在思考该回答这个问题。</p>

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开口，却答非所问：“如果方表哥真成了你姑爷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</p>

无墨纠结：“我要是说实话，小姐会不会觉得我不站在你那一边？”</p>

一听这话，霍翎就知道了无墨的答案：“你直说吧，我想听听看。”</p>

无墨就放心大胆地说了：“其实我觉得挺好的。”</p>

她开始一一细数方建白的优点：“长相俊美，性情温和，资质出众，家世简单，对小姐也是一往情深。”</p>

“最重要的是——”</p>

“小姐要是嫁给表少爷，婚后的日子应该会比现在还要舒心一些。”</p>

霍翎唇角一翘。</p>

无墨羞赧：“小姐，是我哪里说错了吗？”</p>

霍翎抬手，将吹乱的发丝重新别回耳后：“你说的这些，我都认可。但是，我依旧不愿嫁给他。”</p>

无墨假装很懂地点点头：“小姐对表少爷没有男女之情。”</p>

“不是因为这个。”</p>

“那是因为什么？”</p>

“我要是不想嫁给方建白，你觉得我还能嫁给谁？”</p>

无墨被彻底问懵了。</p>

她想了又想，还真想不出一个比表少爷更好的人选。</p>

是表少爷好到无可替代了吗？</p>

……自然不是。</p>

但他确实是永安县及周围几个县城里，无墨所能想到的最好人选了。</p>

霍翎听到无墨的回答，叹了口气：“难道我只能在永安县及周围几个县城里选择吗？”</p>

一只毛色洁白的野兔突然从树后蹿出。</p>

霍翎缓缓搭弓，思绪却有些飞远。</p>

弟弟小的时候，爹爹总喜欢把他抱在膝上，不厌其烦地，一遍一遍地说起霍家曾经的辉煌，说起霍家先祖的遗训，也不管弟弟能不能听懂。</p>

她总喜欢拖着一张小凳子，坐在旁边一起听。</p>

那时的她，其实也不太懂“从龙之功”、“伯爵之位”这些词代表着什么。她只是很喜欢看那样的爹爹。</p>

意气风发，眼神灼热，带着酒洒青锋的豪迈，以及不甘平庸的抗争。</p>

就像话本里的大英雄。</p>

爹爹说：我们一家人要回到京师去。</p>

弟弟应：回京师！</p>

爹爹就笑得见牙不见眼。</p>

她插话：京师有什么好？</p>

爹爹扭头看向她：皇权至高无上。而京师，是最接近皇权的地方。</p>

她不理解，也不央求爹爹解释，只是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。</p>

可是京师真难回啊。</p>

像大英雄一样的父亲，也只能借酒消愁，甚至做好了“如果自己做不到，就让儿子继续努力”的心理准备。</p>

她看着提笔写字却画出一堆蝌蚪的弟弟，很为爹爹担心。她刚启蒙那会儿，都没写过这么难看的字呢。</p>

那时的她，对京师的向往，只是来源于爹爹的向往。</p>

直到十二岁那年，她随爹爹去州府做客，在知州大人的府上看到了大燕舆图。</p>

西起沙漠，东临大海。</p>

北至燕云，南抵百越。</p>

那是她第一次知道，大燕朝的版图到底有多广袤。</p>

她用脚丈量不完的永安县，在舆图上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点。</p>

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永安县和京师之间的差距。</p>

永安县位于地图的边边角角，京师却位于地图核心。</p>

天子的威仪，自京师始，向四海辐射。</p>

——京师有什么好？</p>

多年未解的问题好像在一瞬间得到答案，爹爹毕生所求也成为她心底不为人所知的执念。</p>

多番谋划下，爹爹终于得到一展才能的机会，拥有实现抱负的可能。</p>

正如无墨所说，方建白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，他也确实是个极好极好的人。</p>

要是嫁给方建白，以她的心性手段，还有对方建白的了解，绝对能经营好这段婚姻，把日子过得舒坦。</p>

但是，嫁给方建白，就意味着留在燕西。</p>

方建白很有才华，她也很看好方建白的未来。也许再过十几二十年，方建白也能从燕西前往京师就职，然后带着她一起赴任。</p>

她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运？</p>

执念蹉跎之苦，岁月煎熬之痛，她已尽数从爹爹身上体会到了。</p>

她为爹爹霍世鸣出谋划策，帮母亲方氏打理家务，督促弟弟霍泽勤加习武，为的，也并非只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</p>

“最重要的是——”</p>

霍翎声音压得极轻极轻，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弥散，却又蕴含着一股重若千钧的力量。</p>

“我不希望我的人生，只能有这一个选择。”</p>

初冬第一场雪终于落下。</p>

细碎的雪花覆盖天地，野兔似乎察觉到了不对，后腿一蹬，向旁边跳开。</p>

无墨急得都要出声提醒霍翎。</p>

霍翎手指一松。</p>

偏了。在长箭脱手那一刻，霍翎已经判断出结果。</p>

不等她重新摸出箭矢，另一道黑色箭羽飞入她的视野，裹挟着高昂急促的破空声，径直穿透野兔左耳，将它牢牢钉在地面。</p>

霍翎猛地回眸。</p>

不远处的官道上，停驻着浩浩荡荡一行人。</p>

为首之人，锦衣玉冠，通身贵气，手里还握着半开的长弓。</p>

他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，灰色大氅上积了一层薄雪，俊秀秾丽的眉眼也被冰雪覆盖。</p>

注意到霍翎的视线，锦衣男子收起长弓，对身边侍卫吩咐了什么，侍卫翻身下马，捡起那只还在活蹦乱跳的兔子，将它捧到霍翎面前：“姑娘，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的赔礼。他说是他惊扰了您的兴致，还望您见谅。”</p>

霍翎眉梢微挑。</p>

余光扫见天际飞过一队雁阵，搭在箭筒上的指尖一滑，迅速抽出里面的白色箭矢。</p>

长箭飞出，命中最末那只大雁。</p>

霍翎收弓，拎住兔子那双长耳：“那只大雁是我给你家主子的回礼，还要麻烦小兄弟多跑一趟，将它捡回。”</p>

她并未压低音调，锦衣男子可以清晰听到她的声音。</p>

他哑然失笑，正要开口说些什么，却见霍翎已带着无墨纵马离去。</p>

“主子。”</p>

下属捧着还在喘气的大雁，单膝跪在锦衣男子面前。</p>

锦衣男子垂眸看去，目光一凝。</p>

只见白色箭矢之上，缠绕着一条绣有黑色轻羽的红色发带。</p>

即使多了这样的负累，也并未影响箭矢的精准。箭尖牢牢扎进大雁左翅，却不伤及大雁性命。</p>

“好箭术。”</p>

锦衣男子笑赞一声，拔出箭矢。</p>

缠绕在箭矢之上的发带，在失去束缚后，从箭上滑落。</p>

一缕未曾消散的暗香在空中浮动，锦衣男子抬指轻勾，勾住那片轻羽，将发带拢在掌间。</p>

“我们走！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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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