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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家让人往静室里搬了几尊小雕像,他就躲在那里,嘀嘀咕咕。</p>
耿南仲就是这时候,带着金人的要求进宫的。</p>
“他们要九哥吗?”官家兴奋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。</p>
耿南仲不吭声。</p>
官家不是傻子,他自己会想清楚。</p>
果然刚嚷嚷完,官家又坐下了,脸色转得更加阴沉。</p>
“欺我太甚。”他嘟囔了一句。</p>
耿南仲就凑近了一步,“官家,打蛇当打七寸呀!”</p>
“九哥哪来的七寸?”官家刚说了半句,忽然悟了,“你说呦呦?”</p>
“李纲同九哥间尚且要有分寸,”耿南仲说,“可若是帝姬同李纲有了往来,那可就麻烦了!”</p>
官家就更疑惑了,“帝姬毕竟是个女娘,回京便进了宫,李纲岂会看到她呢?”</p>
李纲原本是看不到的。</p>
他是个典型的士大夫,忠臣,也是直臣。忠君爱国的想法是有的,但儒家那一套也算与生俱来,刻在脑子里,不会突然想起朝真帝姬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。</p>
他原本还不太知兵。</p>
不知兵,就意味着他读战报是很吃力的。</p>
一封战报经过层层加工,每一句话都有润色,读起来就很难让人看到这场战争真实的模样。</p>
比如太原府有几场大胜,送到京里来大家欢欣鼓舞,李纲看着也开心,但开心之余,他也没在里面读出太多有用的东西:每个人都好,当然首先是领导好,领导是童贯时就是童贯好,换了梁师成自然就是梁师成好。</p>
接下来是一线指挥官好,指挥官亲冒矢石集胄如猬,怎么夸张怎么来。</p>
再然后是士兵们好,士兵们排除万难,一心一意,英勇作战,死战不退。</p>
最后就是金人的丑态了,完颜粘罕仅以身免,完颜娄室也是重伤被抬回去的,还有完颜活女,嘿嘿,这个留下了!吓得金人屁滚尿流,一夜间就从石岭关逃走了!</p>
中间提一笔朝真帝姬,说她虔诚地念经,艰苦朴素地带领妇女为大宋抵抗外敌事业添砖加瓦。</p>
没了。</p>
李纲虽不知兵,但他赶鸭子上架,在军营里走一走后,再看这些战报就犯嘀咕,不知道这是哪路的天兵天将,能给金人痛打到这个地步。</p>
可既然都吊打到这个地步了,怎么还是收复不了忻州呢?</p>
他对太原府的战局一直是迷惑的,但眼前有敌人在,就令这位宰执无暇分心太多。</p>
但今天很不同。</p>
有信送到了他手上。</p>
这信不是一个人写的,是太原府几位一线指挥官一起写的,其中牵头的是徐徽言,也有张孝纯、种师中、孙翊等人的笔墨,还特地绕开了宣抚使梁师成——考虑到这信还有宣抚司的王禀署名,说来就有点下克上。</p>
他们说,太原府的仗打得就从来没有容易过。</p>
石岭关挨着的是一座山,那山现在已经被太原府的百姓悄悄起了外号,唤它“死人山”;</p>
说不清从上面抬下多少尸体,帝姬原本说,一人一口棺材,可后来附近的树都砍光了,帝姬就失言了;</p>
金人从来不是只守在石岭关后,否则哪里来的清源城大捷?清源之战时,帝姬是亲自当的指挥官,领了数支杂兵凑一凑守城守到援军赶来;</p>
还有忻州之战,孙翊特地提了一句,若不是帝姬派了灵应军去援他,大宋就再也没有一支辽人组成的军队了。</p>
种师中就不太煽情,他将那场伏击战详细写下来后,直白评价了帝姬一句。</p>
他说帝姬虽然做得很多,但她并非天生将才,她没有那些对天时地利,战场态势自然生出的敏感。</p>
她只是做得多。</p>
这封信送出去时,李纲还不是尚书右仆射,京中妖风大,王八多,他们也不敢随便将它作为奏表呈上。</p>
这信送到李纲手里,只是想替帝姬拉一把主战派相公们的好感度:太原若是没有帝姬在,张孝纯相信自己依旧能守得住,可太原府若是没有帝姬,此时金人的西路军恐怕已经绕路南行,与完颜宗望会师于汴京城下了!</p>
宣抚司没有提起过她。</p>
她自己也缄口不言,恭顺忍让地任由父兄决定她的命运。</p>
但受过恩惠的人不愿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。</p>
他们想试一试,谦卑地求一求,能不能将帝姬从她不幸的命运中解救出来?</p>
李纲拿着这封信进了书房,等到晚上女使四处点起灯火时,这位宰执依旧没出来。,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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