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第二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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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打了几次之后，她似乎是低了头，变乖巧了，管理她的道人就觉得很满意。</p>

可她心里还是不认。</p>

一朝困在灵应宫里，她就一朝拿不回自己的名字，她总得想个办法。</p>

况且她失去的，何止是名字这一件呢？</p>

道童们前些日子每天要受严格的培训，今天要做的事却只有一件：</p>

列队，等帝姬来。</p>

三清殿里弥漫着厚重的香，让人晕晕沉沉的想要窒息，可是太阳渐渐升起来，殿里一件件的法器就折射出刺眼的光，肆无忌惮地扎进她们的眼帘里。</p>

那些法器，她们偷偷地讨论过，据说每一件都有来历，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。</p>

可这样肆意地堆在大殿里，也不过就是一件光鲜些的摆设。</p>

当然，她们也是摆设，而且比那些法器还更便宜。</p>

因此她们初进灵应宫被检查时，检查得最多的是脸、手、牙齿，谁会仔仔细细检查每个少女是不是怀揣了短刃呢？要仔细检查也是检查那些男童啊。</p>

灵应宫前，突然传来了一阵很热闹的声音。</p>

那是灵应宫负责奏乐的人一起使劲儿发出的声音，王穿云是知道的。她还是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年纪，听过几次。那时她家有老人去世，也是能勉力做一台法事给亲邻故旧们看看，这家儿女多么孝顺，家业又是多么兴旺。</p>

现在她家死了那许多人，却静悄悄的，再也听不见一点儿动静。</p>

她家的田地是没有了，一夕之间，那耕熟了的地突然就变成“荒山”，原该秉公执法的老父母们连她家的诉状也不接，任由她的祖父生生气死在床上。可她家怎么敢这样猖狂，竟敢去告官！去告西城所呢？！她家岂不知检括公田是大宋的法度，她家拿不出齐全的田契，说是祖上给她家的田，那田自己招认么？什么？县府里当有留存的底案？</p>

这就说笑了，有西城所的中官们在此，哪个县府敢拿底案出来！中官们倒要看看，谁有这个胆子，连帝姬的荒山也要侵占了去？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！</p>

她家就是那儆猴的鸡，拎起来，一刀剁在脖子上，连声哀啼也发不出，她的父亲、叔父，她的母亲、婶婶，她家那七十亩的田，都被一刀剁在了脖子上。</p>

自然她还有兄弟活着，只是都丧了胆气。</p>

一声也没出。</p>

喧哗声渐渐将奏乐声盖过去了，有人拍了拍手。</p>

贵人来了。</p>

还不止一位贵人，是两位。</p>

因为有一位是被二十几个壮汉抬进灵应宫的，摆在灵应宫前殿下的空场中，引得所有人赞叹连连。</p>

他们说，就这位族姬千里万里运过来，几万贯怕不要扔进去！</p>

他们又说，天下都是官家的，官家宠爱帝姬，怎么花钱都不为过。</p>

可又有人说，官家赏帝姬的钱还是有数的。</p>

立刻就有人反驳，钱有什么要紧，你可知官家给了多少地么！</p>

有了地，不出一两年，帝姬什么都有了！</p>

咱们也什么都有了！</p>

侍卫被留在台阶下，只有一群扮作道童的宫女和内侍，簇拥着一个人走进了大殿里。</p>

所有大殿内的摆件都低了头，但也都在悄悄地用余光看，所以王穿云并不显眼。</p>

那也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，甚至比她年纪都要小，可她穿着气势却极为不同。</p>

她头戴宝冠白玉簪，穿着一件紫色的道袍，其上布满九色云霞帔，下着六幅四斓的绛裙，白玉佩，朱红履，手持白玉圭，款款如行于云间。</p>

生得那样美，动静之间又是那样高贵出尘，又穿着这样一身在神霄派里顶格的礼服，谁见了不赞叹一声呢？怪不得官家那样宠爱这个女儿！</p>

可王穿云根本没看到帝姬生得美还是丑，她只是凭着那件璀璨华彩的礼服，就确定了她的目标。</p>

那目标越来越近了，三十步，二十步，十步！十步之内！</p>

她的心跳得厉害，像是辉煌的乐声忽又响起，像是她的父祖和母亲又重新活了过来，像是她走在自家田野上，有自秦岭而下的寒风，吹在她的脸上。</p>

她拔出袖中短剑，如登云一般跃起，奋力斩向了那头恶龙！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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