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 再遇天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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蔓蔓的男朋友小阳一出现，高寒心中更舒服一些。小伙子一看就是老实善良的孩子，俊逸端正，就是缺少精神头，有些病怏怏的。</p>

感恩戴德表达完谢意，小阳和蔓蔓执意要给高寒打欠据。高寒坚决不用，说道：“这钱不指望你们还，只要你们真心相爱，相偎相依好好生活，比还我一座金山都强。呵呵。”</p>

见高寒执意不肯，两人竟然当着甄小姐和几桌食客还有服务员的面，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高寒的面前。</p>

这一惊非同小可，高寒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，连忙一手一个往起拉，甄小姐也赶紧过来帮着拉。可是，这对苦命鸳鸯态度坚决，不打借据就不起来。无奈，高寒只得答应。</p>

写完欠据，三人一直送高寒到过境大厅门口才停步。蔓蔓眼里闪着泪花，对高寒情义满满地说道：“高大哥，以后我们会努力挣钱，将来无论会怎样，请记住我们是您的亲弟弟，亲妹妹……”</p>

高寒最见不得这种场面了，“嗯”了一声，摆了摆手，用眼神跟甄小姐打了一个只有他俩能懂的招呼，赶紧转身离去。</p>

背后的三双眼睛一直恭送他的背影。</p>

可能是老天爷要奖励一下高寒的善行，回到酒店刚躺了一会儿，首尔廉理事来电话了，说他已经在澳门机场落地，让高寒到永利皇宫大酒店大堂等他。</p>

这个电话等得高寒心急火燎，他马上在更高的楼层给廉理事开了房间。</p>

廉理事好像比高寒还心急火燎，进房间扔下箱子就匆匆到金店刷出一千万港币，直奔娱乐场。他的急躁犹如酷夏灼热的天气，令人烦乱不安。</p>

高寒以为他如此着急是因为赶时间，也没多言语，尽最大努力做着服务工作。</p>

这一夜，廉理事一直在输。因为赢的次数少得可怜，高寒只结出了三十多万“码粮”，跟预想效果相差悬殊，令他大失所望。赌的时候，廉理事越输胆子越小，顺路也不敢下大注。好不容易战战兢兢地下一注，又赶上输的那一把，口中一直叨咕着“啊依勾……啊依勾……”</p>

这一千多万纯粹是一点一点磨没的。中间高寒给廉理事换了换手，可是换了几把也都是输，好像被廉理事的背运传染了似的。正常情况下，人越输越会下大注。但廉理事却不是，仿佛下的每一注押上的都是他的肢体血肉，输一点就离死亡近一点。他每次下完注，嘴唇就开始蠕动，暴露着内心的祈祷。</p>

进赌厅时廉理事的头发黑得还挺自然，时至天明，高寒仿佛看到他的头发变成了灰白色，一种走到尽头的灰白。</p>

当赌局结束，廉理事好像老了十岁，无力地瘫在椅子上，眼皮垂下了大半，整个身体坍塌着，平时威严的嘴角咧开了一条缝，丝丝浊气顺着缝隙向外流淌……</p>

完了！这是油尽灯枯啊！高寒脑子里突然浮现自己当初输折的样子，急忙握住廉理事的手，小声安慰道：“大哥，别上火，不怕输得苦，就怕断了赌，今天输了明天还能赢回来。走，我请大哥喝两杯！”说完起身去扶廉理事。</p>

廉理事软绵绵地拨了一下高寒的手，挤出一丝比黄莲还苦的笑，“太累了！不喝了，想回房睡一觉！”</p>

说完，他勉强掩饰着踉跄，一步步向电梯间走去。</p>

高寒跟在后面，想说点什么，但实在找不到比沉默还有用的话语。是啊，现在说什么呢？这时候人最需要的就是安静。</p>

出了电梯，廉理事脚步稍快了一些，似乎在用行动告诉高寒，他的情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好转的，别担心。</p>

到了房门口，廉理事摸索出房卡插进卡槽，门锁灯“叮”的一声放出了绿光。他没有马上开门，而是强装镇静回过身，“兄弟，不请你到房间坐了，休息好了给你打电话。”说完转身进屋，门“咣”的一声锁上了。</p>

高寒面对房门站了一会儿，心情也挺沉重。转身往电梯间走时，脑子里一再回想刚刚的情景，越想越不对劲……</p>

电梯刚到酒店大堂，高寒立刻转身按键火速返回廉理事所住的楼层。跨出电梯他急忙小跑着拨打廉理事的手机，提示已经关机了。奔到门口，他用力拍打房门，里边一点动静也没有。他立即拨打酒店总台电话，转呼廉理事房间的座机，但也无人接听。他焦急地继续拍门，还是没有回应，他果断报警。</p>

当保安进去的时候，廉理事已经昏迷多时，手腕上的鲜血浸红了雪白的真丝被褥……</p>

因为抢救及时，廉理事的生命保住了，但他的精神状态仍是不好。高寒陪他在澳门的山顶医院住了两天。这两天，两人没有说过多的话，千言万语都在两个男人的对视与苦笑中言尽了。不过，高寒还是有收获的，因为他的救命之恩，廉理事把他视为知己，向他敞开了心扉。原来廉理事是大韩民国某部门一个相当牛叉的实权者，染上赌瘾之后，挪用了折合港币接近一亿的公款。这次他是最后一博，所以战战兢兢，像翻生死符那样翻着扑克牌。本想赢些钱回去堵窟窿，没想到又输了，真的翻到了死符。所以，他彻彻底底绝望了。</p>

第三天，廉理事回韩国自首了。这件事在高寒心中荡起了层层波澜，赌魔险些继素恩姐和美京之后又在自己眼皮底下吞噬了一条生命。他沉默了一整天，幸亏安晨晨的到来，才挤走了他心中的阴霾。只是安晨晨太忙了，像小鸟一样匆匆飞来，又像小鸟一样匆匆飞去，中间如吸血鬼一样贪婪地啄了一口“食儿”，险些没把高寒的骨髓都吸干。</p>

机场安检口，安晨晨春风得意地扭动着窈窕身姿，嘟起小嘴儿左一眼右一眼地剜着高寒，阴阳怪气说道：“瓜娃子，你要晓得，重庆至少有一个连的高富帅追在本姑娘后头！你给我听好喽，胆敢背着我拈花惹草，哼！哼！小心本姑娘让你戴一卡车绿帽子！哈哈……”</p>

高寒不屑道：“要想生活过得去，头上就得顶点绿！如果连绿帽子都混不来，我高某人的娘们儿也太逊色了，多没面子啊！”</p>

安晨晨急了，跳起来攀住高寒的脖子，竖起眼睛嚷道：“龟儿子，好不知羞！老娘如果是那样的人，哪里还轮得到你？家里都乱成麻了，我还挤一天时间来看你，你的良心让狗吃掉喽！”说完使劲捏高寒耳垂儿。</p>

高寒咧着嘴说：“那咋整？实在不行，挑我身上的零件带回去两样，咱也留个纪念啥的！你看行不？”</p>

安晨晨用小包挡住别人的视线，隔着衣服狠抓了高寒一把，咬牙切齿地说：“就要这一样！今天没带剪刀便宜了你！哼！”</p>

说完使劲一吻，推开高寒跑进安检口。</p>

在她回眸之前，高寒迅速转身快走。</p>

…………</p>

也许老天爷有意不让英雄寂寞，刚送走安晨晨，高寒就在永利皇宫与“绝代佳人”不期而遇了。</p>

当时女子和那个女跟班就坐在距贵宾厅门口最近的赌台边，高寒一进门，目光正好落在她身上。</p>

高寒稳步靠近，刚来到台边，女子猝然回头……</p>

四目相对，女子蹁跹站起，流动着美好胸线抿嘴而笑。</p>

这一连串的动作太流畅了，预示着女子发自内心的喜悦，让高寒觉得她好像比自己还渴望相遇。</p>

但女子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，她眼睛亮亮地望着高寒，毫不掩饰地说：“呀！真是你，这味道好特别，怎么总也不见你？”</p>

高寒注视着她亮星般的明眸，一下便寻到了那汪点亮自己心田的清澈。微笑着说：“我最近都是晚上出来，不像从前总是白天在这里赌了。对了，我偶尔白天也来，但不经常见你？”</p>

“哦，我每天上午来这里小赌，那时人少，多数都没起床呢！赌一会儿我就去逛街、购物、看电影。累了回住的地方看书，每天早起我还绕人工湖慢跑呢！”</p>

“哦，我说的嘛。你活得真健康。”高寒却注意到她的唇型真美，令人浮想联翩又不忍亵渎。</p>

女子又笑了一下，脸上的红晕无增无减。继而，她似乎斟酌了一瞬，很大胆又很自然地轻拉一下高寒的衣角，示意他坐下。</p>

这个举动稍稍超出高寒意料，弄得他心里一热，点点头，很绅士地坐下。但他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，拥有一双那样干净眼睛的女子作出的一切都应该是干净的吧，尽管这个举动在旁人看来有些“超速”。</p>

女子笑得满面甜意，说道：“我不敢熬夜，怕熬老了。呵呵。”</p>

言毕，女子很自然地把手中的筹码分了几个放在高寒面前。</p>

这可真让高寒颇感意外了，急忙推回筹码说：“哦，我不赌。谢谢。”</p>

“这是我今天赢的，玩吧！输了也没关系！”女子又把筹码推了过来，眼神干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。</p>

“哦，真的不玩。谢谢你。如果想玩的话我就买码了。”高寒眼里和心里一样暖，推脱时热烈地看着女子的眼睛，轻轻按了一下她的小臂。</p>

女子抿唇而笑，面颊飞起桃红，看着高寒说道：“我每天都是拿五万块钱来赌，赢一点就走，少时只赢几千块也走。曾经有过二十天赢八十万的记录，可是不知怎么了，第二十一天一下输了八十一万。呵呵。”</p>

“呵呵。”高寒笑了，有生以来，他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心跳加快，兴奋，却不寒而栗。</p>

“不寒而栗”这个词用严重了，反正他发现了自己硬壳下的柔软。</p>

女子似乎无心赌了，瞟一眼身旁的跟班，躲闪着目光腼腆地说：“今天赢得多，请你共进午餐，好吗？”</p>

面对女子诚挚大方的邀请，高寒没喝酒都醉了。他定定的望向女子，她的美太古典了，即坦诚又羞怯，眼里有、口中无。除了封建社会，任何地方都找不到，简直就是非物质遗产。那一刻，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清澈得不行，脸也发热，点头“嗯”了一声。</p>

而后，两双眼睛同时亮亮地对望一下，又马上撤开。</p>

甜笑中女子婉约站起，婀娜多姿迈着步子同女跟班走在前面，及膝白色香奈儿套裙下露出两节白玉兰一样的小腿……</p>

高寒跟在两步之后，心神激荡。直至走进附近一家西餐厅，他仍坠仙雾之中……</p>

席间，两人互做介绍，女子名叫上官茗茗，北京人，与高寒同庚，略小几个月而已。这是继安晨晨之后第二个让高寒在年龄上吃惊的女人，岁月至少在她身上作弊了十五年，怎么看都是二十二三岁。她单身，父母都是退休官员。还有一兄一妹，兄从商，掌管家族企业。妹从政，现已副处级。她厌倦俗尘，崇尚真实和自由，每日由保姆阿露陪同着在澳门小赌游玩。用她的话说，谁家父母不养个把冤家，她就是全家人最头疼的那个。在澳门待了两年了，虽小赌，但也输了个天文数字。幸亏家境殷实，又有家族企业的股份，所以输点也无关痛痒。她是娇惯坏了，几个月都不回一次北京，父母禁不住挂念经常过来陪她。她就这样不缺金钱、不缺亲情地在澳门追求她所谓的真实和自由。可是现实生活中根本追求不到真实和自由，没办法她就写小说，要在小说中追求真实和自由，两年下来，这种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……</p>

女子虽是平白直叙，却把高寒刺激够呛。此时他的五官很不协调，眉眼、鼻子都是硬冷的，嘴巴却在微笑。</p>

差距，悬殊的差距，公主和乞丐的差距。</p>

但差距有时也是好东西，除了滋生恨，还能滋生玩世不恭和破罐子破摔的无羁。</p>

高寒对自己的简介更加直白，三进宫的劳改犯子，无业，自负，假清高，脑子里全是不务正业、巧取豪夺和不劳而获。一直行走在灰色地带和法律边缘，嗜赌，身负巨债……</p>

反正高寒在简介中除了不能说的全说了，最后一句话是：“现在的我是纯纯的贫困潦倒，又债台高筑。无奈，只能每天在娱乐场坑蒙拐骗，弄钱还饥荒。呵呵。”</p>

听完这番有悖常理的自我简介，上官茗茗和阿露面面相觑，二者眼中的复杂不言而喻。但最终，上官茗茗还是执拗地拒绝了阿露的眼神警告，仍然回归到那晚目睹高寒不为美色所动而带给自己的迷惑和崇拜，调整着表情和音色说道：“如果一个男人敢毫无忌讳地袒露自己的暗疮和身负的窘境，那么，就算他真的那样惨，也是一个有尊严的失意者，或者可以说他必定是位勇敢的骑士。我首先不相信你是自己形容的这种人，其次我十分好奇，既然那样不如意，为何如此光鲜、如此魅力四射？能回答我吗？”</p>

高寒一笑，说道：“全是假的，包装而已，否则如何坑蒙拐骗？呵呵。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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