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二章 朝颜挨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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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宫清凉殿</p>

宝祐帝极少见地在暖阁之中倒背双手大步流星。</p>

皇帝满脸焦躁，皇帝眉目懊恼，皇帝气得喃喃：“胡闹，胡闹，简直就是胡闹！”</p>

近侍冯恩忧心忡忡地看着宝祐帝，他低声劝解：“陛下，莫急。陛下，莫气。陛下，您要当心龙体啊。”</p>

宝祐帝扬起案上奏折怒斥：“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！你叫朕怎么不生气？说什么当心龙体？朕看他们就是恨不得活活把朕逼死！”一甩袍袖，宝祐帝脸色苍白、呼吸急促：“把朕逼死他就好了！他又不是……他不就是……”</p>

冯恩突然前驱一步，低声阻止：“陛下！”</p>

宝祐帝深深呼吸，猛然把一份字迹端谨的奏折扫到地上：“这小苏相公到底要做什么？！朕不是嘱咐他不可兴风作浪么？！他为何这等自作聪明？！他是不是仗着他有个一品官的老子，就不把朕放在眼里？”</p>

冯恩肃立在侧，不敢吭声。</p>

宝祐帝望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，眉头更是拧得成个疙瘩：“他自己不知死活也就算了！现在无端引得谤议汹汹！群臣争相上奏！秦王干脆闭门不出，也不上朝，也不告假！他到底要做什么？还有他那个舅舅！做个辽阳总督也敢给朕甩脸子看！”</p>

冯恩为难地轻叹一声，他低声劝解：“陛下，列祖列宗的规矩，提刑司镇抚司暗中监察京城百官情状，日有日报，月有月报。自陛下登基，奴才就替主子管着这档子公务。秦王在京城、在宛平的所作所为，奴才也曾呈报陛下。那行止……唉……王爷这是把火放到苏县令的眼巴前儿……也难怪苏县令咽不下这口气……”</p>

宝祐帝恨恨抿嘴：“苏县令就没念过书么？‘何为孝？三年无改于父之道。’先帝崩逝才刚过一年啊！朕的根基也还没扎稳！他这是要干什么？逼我兴起大狱？逼我兄弟阋墙？逼我把什么事儿都倒腾出来，让天下耻笑皇家出了这等腌臜事？！他难道就不能睁眼看看大局？！他也不想让朕安生是不是？”</p>

眼见皇帝这是发了少有的大怒，冯恩肃然垂头、不敢言语。</p>

正在这么个当儿，一个团领红裙的宫女轻盈而入。这里是皇帝批示奏折的暖阁，敢如此大胆出入的，全清凉殿不做第二人想，自然是那位进宫不久就悄悄得宠的洪窦儿姑娘了。</p>

洪窦儿对宝祐帝躬身一礼，脸色为难。</p>

这伶俐宫人少有地失了往日嗓音清脆：“陛下……丽太妃娘娘在后宫哭晕过去了。太后娘娘……请陛下过去瞧瞧呢……”</p>

宝祐帝只觉头大如鼓，他浑没好气儿：“太妃身子不好去请太医么！朕能瞧出什么名堂？”</p>

洪窦儿委屈讷讷：“可是丽太妃口口声声说要陛下……”收到冯恩告诫眼神，耳聪目明的洪窦儿立刻改口：“太妃陡然病重，太后心中没底……”</p>

宝祐帝犹豫半晌，觉得现在不能得罪了太后，他猛一顿足，声色俱厉：“知道了。告诉太后朕就过去！”</p>

秦王府后宅</p>

柳朝颜这两天头晕腹痛、辗转不安。可是最近王爷不来她房里，封夫人的奏请也让太后驳了，柳氏自幼好强，不爱让人指摘自己落魄，所以并未请大夫来给自己诊脉。</p>

入冬以来王府里陆陆续续拢上了炭盆子，王妃见柳氏最近都不曾出来，怕她冻着，特意让人给她屋里加了些炭。如是屋里燥热、炭气扑脸，柳朝颜更觉得这日子过得让人烦闷欲呕。</p>

左右不舒服，柳朝颜决意出去走走，散散郁气。</p>

词彤、赋瑞忙不迭过来服侍，一个小心翼翼地帮她披上披风，一个拿来了海獭卧兔儿。这两个丫鬟原是伺候柳家大小姐的，苏旭做女人的时候觉出她们瞧不起主子，便做个顺水人情将她们转送给二小姐成了陪嫁。这俩丫鬟换了主子才知道，二小姐可比大小姐难伺候许多。再加上这些日子二小姐忽不受宠、脾气极坏，就连她原本的贴身丫头都托辞溜了。</p>

词彤、赋瑞懊悔之余，不禁活动了心眼儿，跟秦王府里其余下人有了诸多勾连。</p>

这日，她俩好巴结地搀着穿戴完毕的柳朝颜慢慢走出跨院。</p>

柳朝颜触目所及，冬日凋敝，枯枝随风、寒鸦哑哑，满眼都是凄凉景象。</p>

柳朝颜身子不适，本想回去躺着。</p>

词彤劝道：“小姐这两天身子不爽利，难得穿戴整齐出来一趟。不如再走几步？”</p>

赋瑞也说：“这两天王爷在家，小姐别日日闷在屋里。倘碰到王爷，小夫妻也好闲聊几句。唉？那边儿侧院门口站着的不是王爷的贴身内监？好怪道，王爷难道在跨院儿歇着？”</p>

柳朝颜心中纳闷：侧院简陋，本来是奶娘休憩之所。怎么今天人来人往的？</p>

她好奇地往那边走去，只觉院中的内监、宫女齐齐古怪地看着自己。柳朝颜加快脚步，倒要看看这里有什么名堂！</p>

院内服侍的众人知道柳氏刁蛮，一时谁也不敢上前阻止。</p>

柳朝颜不由分说搡开侍立在门口的内监，推门进了那间小屋。</p>

谁知仆人内室，居然别有洞天。</p>

不大的小屋里春暖融融，案上水仙含香绽放。</p>

锦绣铺陈的罗汉榻上架了精致炕桌儿，上面热腾腾地架了锅子、温着佳酿。</p>

而她那英俊尊贵的丈夫正盘膝炕上，搂着丰腴的乳娘往她唇内哺着琼浆玉液！</p>

更让柳朝颜惊诧的是，眼见这段儿风流公案被她撞破，乳娘并未羞愧跑走，她反而“嘤咛”一声揽住了秦王的脖子，她甚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殷红嘴角噙着揶揄微笑。</p>

秦王揉搓着怀中美妇头也不抬，他似乎也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。</p>

可柳朝颜觉得天都塌下来了！</p>

他们……他们怎可如此呀？！</p>

王爷与王妃亲热也就罢了！他俩是原配夫妻！可这狐媚子算什么？！她一个嫁过人生过子的奶妈竟然也学着勾引王爷了？！</p>

柳朝颜心口狂跳！她单手捂口几乎吐了出来。</p>

可瞬间的急怒遮掩了身体的不适，从小娇生惯养的柳朝颜死也想不明白，她怎么就不如个奶妈儿了？！</p>

三步两步冲过去，柳朝颜扬手一嘴巴朝俊俏奶娘的脸上拍去：“下作的娼妇！也学着勾人养汉！”</p>

谁知她娇嫩手掌还未碰到奶娘的肉皮儿，腕子已让身边的男人给死死拽住了。</p>

柳朝颜骇然回头，就见脸色铁青的丈夫正狠狠盯着自己。</p>

柳朝颜从未被丈夫如此瞪视，她倏地就慌了：“王爷……”</p>

秦王手上用力将朝颜甩到地上，他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：“不知死的贱人！你姐姐姐夫给脸不要脸，揣了恶毒心思败坏本王清誉！你还有脸出来找不痛快！想秦王府是何等门第？二郎怎就将你这丧门星挑出来给我？要说你柳家没存了害人的心思我再不信！你还要出来打人？我让你打！我让你打！”</p>

秦王越说越怒，抬脚就朝柳朝颜的身上用力踹去。他正是年轻气盛之时，平素也好飞鹰走马。这一脚下去，力猛势沉，柳朝颜从小何尝挨过打？顷刻间被秦王踹得翻滚尖叫。</p>

不过挨了三两下的功夫，柳朝颜就觉得下腹剧痛，她垂头看时，只见裙上殷红一片，竟是鲜血淋漓……</p>

词彤、赋瑞双双下跪搂住了秦王左右大腿，两个一起连哭带喊地给小姐求情。</p>

就这么着，秦王瞪了倒地不起的柳朝颜一眼，方才负气离去。</p>

这半天儿都倚在床上看戏的奶娘明珠，这会儿才慢吞吞地坐了起来，她细细地捋着自己的漆黑长发，对地上血渍脏污看了几眼，才紧不慢地说：“快扶着她离了这里吧。我看八成儿是孩子掉了。小月子血脏，可晦气得很呢……”</p>

这句轻飘飘的话儿落在柳朝颜耳中，就如晴天霹雳一般。她让词彤扶着半坐起身，眼看身下血渍越晕越大、肚子越来越疼，柳朝颜只觉得浑身发冷、忍不住哆嗦。</p>

柳朝颜直勾勾地仰视着王明珠雪白妖娆的面孔，她不能相信自己输在她手！</p>

她可是年轻貌美、聪明伶俐、生来就注定受万人宠爱的柳二小姐啊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