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二章 初次验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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宛平县城</p>

结绿与苏旭结伴出门，简朴马车先停到了药铺门口。</p>

苏旭满以为公主的马车定然豪华奢侈，谁知竟然光秃朴素，完全看不出是官家之物。</p>

苏旭心头怪异涌起：玉贞公主不是不讲排场之人，你看她这次回京队列何其浩浩荡荡？那么这辆异常朴素的马车就是公主刻意做作。她为何如此低调？难道还有人盯着她不成？</p>

苏旭正在寻思此中有何蹊跷？忽然车帘子一掀，却是换掉宫女衣衫的结绿提了满满当当一篮子药材回来。结绿大概少有出门机会，今天出来采买，刻意穿红着翠，打扮得焕然一新。</p>

苏旭叹息宫女不易之余，伸手接过她买的药材细看。</p>

一看之下，苏旭立刻摇头：“结绿姐姐，你买得太杂了。我开的方子里哪有这些药材？你这不得把药材铺子买回来一半儿？平白浪费许多银子！”</p>

结绿摇头笑道：“你不懂！我不买这么多，难免有心之人从药方里推敲出公主要治什么病！我说你也是官家小姐、六品安人，怎么如此吝啬？”</p>

苏旭不禁一时语塞。</p>

然后，他就听结绿絮絮教训自己：“娘子！你虽非在册女医，但是医术精通，出身贵重，又很谨慎，是个人才。公主来日回京，很想请你过府为她看平安脉的。你以后服侍贵人，这小气的毛病真要改了才是！”</p>

说到这里，苏旭看着结绿白皙柔软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胳膊，她满脸殷切：“娘子啊！既然你日后要服侍公主汤药，这些规矩你要记在心里。咱们办差最要紧的是公主安危。她是本朝公主，受天下子民供养，不差这些草沫子的。”</p>

苏旭听了结绿这话，登时喜出望外！</p>

他不是高兴自己巴结到公主，他是高兴公主最近大概不会杀他灭口了！</p>

眼见对方听了自己教训居然眉开眼笑，结绿是个伶俐女子，立刻猜出了苏娘子的顾虑。</p>

她不禁有些好笑：“娘子多心了！公主是文宗显皇帝长女，纵然圣上也要让她三分。别说你是个知道轻重的官眷，你便是不知轻重胡说了什么，也伤不到公主分毫，只会给自己挣下个诽谤之罪！顺道儿连累家人充军！”</p>

看苏旭脸色微变，结绿连忙缓和了口吻：“娘子不是胡说八道的人，就虑不到那些。娘子！人说近贵则贵。你能攀上公主这样硬的靠山，那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福气！朝中多少俊俏男人、风流后俊都恨巴结不上我们主子呢。你是不知道，咱们公主有多本事！”说到这里，结绿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多了，她连忙腼腆一笑、垂头再不言语。</p>

结绿自然不知道，她这句“俊俏男人”“风流后俊”，在苏旭心里掀起了多大惊涛骇浪。</p>

他强忍着顿足捶胸寻思：莫非柳溶月表哥当真给公主做了面首？！柳溶月你这傻丫头唷！</p>

这一路摇摇晃晃，结绿将苏旭送至家门，二人约好明日稍歇，如果公主身子无碍，后日再去复诊。</p>

直到回了宛平后衙，苏旭才彻底放下心事：保住性命，两世为人！</p>

他回家之时，正是诗素开饭之际。</p>

苏旭抬头看见诗素姑娘手腕上那绿油油滴翠的镯子煞是好看。</p>

这劫后余生之人不由心中大痛：我太沉不住气了！我又没马上咽气，公主又不立刻杀我，我干嘛着急把镯子送人呢？现在死不了，这不亏大了吗？</p>

想到这里，苏旭咳嗽一声，他对着诗素笑容甜如蜜糖：“诗素姑娘啊……我竟然不知你是如此勤劳的女子，这个家里里外外全靠着你。哎，你忙看你忙成这样儿，再戴着这么贵重的镯子，万一磕到碰到多么可惜。”说着，他假惺惺地拉住了诗素的手腕儿：“这么着吧，这镯子我且替你收着，等你……”</p>

诗素烫到一般将手抽了回来：“不敢麻烦奶奶费心！镯子既然给我了，碎了也是我乐意！我就是平日不戴，自己也有匣儿收着，就不在您首饰盒儿里占地方儿了！”</p>

说罢，这丫鬟竟端了饭菜，自己回屋吃清净独食去了。</p>

大难不死的苏旭在诗素那里碰了一鼻子灰，不由悻悻扭过头来。他这一回头，就看见坐在自己身边儿啃烧饼的柳溶月了。</p>

对着腰间鼓鼓的柳大人，苏旭再次笑容甜如蜜糖：“我说大人啊……我竟不知你是个如此勤政的官员。你天天公事繁忙，挣钱养家全靠着你。哎，你忙看你忙成这样儿，再拿这么要紧的钥匙，万一丢失不见……”说着，他假惺惺地拉住了柳溶月的手腕儿：“这么着吧，钥匙我暂且替你收着……”</p>

柳溶月呵呵一笑：“您放心，丢不了！我已将钥匙锁到二堂的消息柜里了，左边儿是咱家钥匙，右边儿是县官儿大印。丢了啥也丢不了它！放在我那儿更保险。”</p>

苏旭还不死心：“那我早上还给你一包散碎银子铜钱呢？”</p>

柳溶月理直气壮：“铜钱我买夹肉馒头吃了！银子啊……您总得让我去买条没窟窿的裤子吧！我说尚书府过日子也太细了，大少爷的内衣都快摞补丁了。哎，你爸爸是不是看儿子好容易不长个儿了，就再不给做新衣服了？”</p>

苏旭满脸尴尬：“胡说！成亲的时候不是做了全套新衣服么？”</p>

柳溶月将足一顿：“那是棉的！这都快端午了！你总得让我穿个没补丁的单衣儿吧。”</p>

说罢，柳大人满脸不悦地举着烧饼回去书房去啃了。</p>

他们家人口本来不多，走了诗素和柳溶月，饭桌上登时就剩了苏旭和媚娘。</p>

苏旭看看媚娘，媚娘看看苏旭。</p>

苏旭突然发现媚娘对自己笑得甜如蜜糖，她慢慢地挪了过来，貌似贴心地抓着自己的手问：“少奶奶……您看您什么时候‘不在’啊？我还巴巴儿地等着替您伺候大人后半辈子呢……”</p>

苏旭臊眉耷眼地从媚娘手里抽回了自己的爪子，他也想端点儿什么回屋去吃，无奈这会儿桌上就剩菜汤儿了。</p>

那天是初一，柳溶月照例要拜菩萨。</p>

本朝初一、十五拜佛者众，就连苏旭他爹那样吝啬的官员都盖了佛堂。</p>

自苏旭与柳溶月成亲以来，他已见她拜了多次，所以毫不稀奇。据苏旭所见，柳溶月拜佛那是相当虔诚！而她于佛祖所求也似从未变过。</p>

别人家女孩子求神是：春日宴，绿酒一杯歌一遍。</p>

他们家柳大人求神是：苍天啊，换不回来怎么办？</p>

可见柳溶月是真心实意想跟他换回魂来，人家还惦念着她那表哥么。</p>

她那表哥……唉！她那表哥……</p>

吃了半碗菜汤儿，闲（咸）得身上长出大盐的苏娘子思量再三，决定缄口不语。也罢，给她留个念想儿吧！这姑娘怪不容易的，何必惹她哭呢？这事儿纵使纸包不住火，也等他们变回来再说吧。</p>

那日，苏旭很虔诚地跪在了柳溶月身边，他少有恭敬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响头。</p>

他想求求菩萨：将来纵使让柳溶月知道了……别让她伤心太过……</p>

柳溶月奇怪地看向苏旭：“你今日怎么这么虔诚？难道有为难之事求菩萨帮忙？”</p>

苏旭淡淡叹了口气：“求个平安么……”</p>

谁知刚到次日清晨，宛平县便出了让人大不心安的事：郊外发现无名女尸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