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 新春佳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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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搓了搓手，又搓了搓手，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门口，想要出去看看县衙的模样，冷不防一开门又让凉风抽回来了。</p>

柳溶月顿时气馁：“要不……明年再说吧。”</p>

诗素长声叹息：“也别怪他骂你，您还真是死狗扶不上墙！”</p>

柳溶月满脸通红地溜入内室，臊眉耷眼地去帮苏旭收拾东西。躲在内室的柳溶月和苏旭今日双双被诗素骂到不能回嘴，他两人对看一眼，顿时生出一段同病相怜地惺惺相惜。</p>

不多时，王话痨买了酒肉米面、过年的事物回来。</p>

诗素在里头张罗和面包饺子，王话唠在外面忙着贴红对联挂灯笼。</p>

如今家里只有诗素一个丫鬟忙东忙西，倒让主人实在难以得罪。</p>

在诗素姑娘逼视之下，苏旭和柳溶月一起去犄角旮旯忙着点炭盆子取暖。点炭这事他们轻车熟路，成亲次日，他俩就放火烧过新房。好在现在没钱，炭买得少，想火上房也没那么容易了。</p>

听着外面爆竹声声，看着屋中烛火融融，这冷屋冷炕居然一扫刚才的颓唐寒气，窗纸上都透出几分喜气洋洋。</p>

柳溶月这是平生头一回在外过年，她本以为自己会思念爹娘、会愁肠百结、会暗自饮泣、会唏嘘命苦，可是没有、没有、都没有！她现在完全顾不上！她得顶着王话痨的诧异目光帮诗素张罗年夜饭，里里外外就诗素一个人操持，她忙不过来。</p>

苏旭也没胆再去阻止柳溶月干活儿，他自己都得搬个马扎上墙角儿去剥蒜。</p>

诗素姑娘眼里见不得闲人！</p>

王话痨一边儿忙活着擦桌子扫地，一边儿踅摸着屋内这仨人，怎么瞧怎么觉得他们奇怪：大少爷没个官样儿，少奶奶笨得出圈儿，就剩个丫头看着聪明伶俐，把大伙儿支使得团团乱转，眼瞅着还要骂主了。看着此情此景，王话痨不由狐疑百转：是他们行为奇特，还是当官的都是如此熊色？</p>

转念一想，王话痨又不纠结了：这大少爷脾气挺好，人样子也精神，怎么就克妻了呢？我都恨不得嫁给他！啊！呸！我就不好那一口儿！这少奶奶虽然吝啬些，好歹体恤下人，也算难得。</p>

想到这里，王话痨不由失悔：人家两口子不错啊。我当初那么编排他们，还拿人家打赌，难怪苏尚书生气。嗨！算了吧，甭管奇怪不奇怪，大少爷！我以后好好跟您混得了！我以后也不改行了，咱这就叫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’！</p>

王话痨陡然痴情的眼神儿让柳溶月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坐在旁边的苏旭也觉得很不是味儿，对着王话痨竟生出三分他娘厌烦周姨娘的诡异情愫。</p>

好容易吃上临时拼凑的年夜饭，柳溶月还没把丸子送到嘴里，忽听一边儿的苏旭沉声问道：“月……嗯，你会喝酒吗？”</p>

柳溶月摇摇头：“不会。那个难喝。”</p>

苏旭蹙眉：“这如何使得？做男……”他瞧了桌上的王话痨一眼，连忙改口：“做官如何可以不喝酒的？”</p>

柳溶月茫然不解：“做官会做事不就得了？还管人家喝什么呢？”</p>

苏旭啜一口王话痨打回的村酒，大摇其头：“这你就有所不知了！做官要应酬，吃酒便是应酬。譬如僚属要巴结于你，自然要请你吃酒；上司要拉拢于你，也会叫你吃酒；你有求于人，要同人吃酒；你想婉拒别人祈请，也要同他吃酒。以酒遮脸，不好说的话也可说了；酒酣耳热，不相干的人也熟了。酒桌之上，有推心置腹、有抱头痛哭、有投石问路、有党同伐异，那可真是精彩纷呈的一出大戏。总之，做官要喝酒，喝酒才能做官。你既然出仕，那就万万不能免俗。”说到这里，苏旭神色复杂、强笑举杯：“来来来，苏大人，我敬你一杯。贺你接任做官，如同新生，自今日始。”</p>

说着，少奶奶端起杯子一饮而尽，顿时呛得粉面通红。</p>

人家都把话说成这样儿了，柳溶月不喝也不合适。她端起杯来，小口吮吸，立刻蹙眉“斯哈”，以手扇口：“好辣好辣！”</p>

苏旭皱眉批评：“做男人不能怕苦，你怎么连辣都怕？”</p>

看桌上气氛不对，王话痨连忙打个圆场：“少奶奶！大少爷既然不擅饮酒，你让他这么喝肯定不行。”说着，他将菜碟子往柳溶月眼前挪了挪：“这个喝酒啊，得就菜！”</p>

诗素频频点头：“不错不错，我见人吃酒都是就菜的。哪怕一碟花生，也好过白口纯喝。”</p>

看苏旭脸色还好，不曾阻拦。柳溶月连忙夹了两筷子凉菜缓缓酒劲儿，果然口中辣味好些。</p>

柳大人缓缓舒气，悲苦叹息：“这就菜之法，果然不错。不过倘若能光就菜，不喝酒。那就更好了……”</p>

苏旭以手抚额，心中喟叹：若论将我气个半死，您老总能花样翻新！不行，这“爷们儿”得管！</p>

他顿时满脸严肃：“喝！不喝不行！不会就学！今日我陪你喝！”说着自己又闷了一杯。</p>

那日，饭桌上的苏旭面沉似水、不怒自威，瞪眼儿逼着柳溶月以饮鸩之姿喝了一杯一杯又一杯。柳溶月紧着喝酒，王话痨紧着给大少爷布菜。眼看大少爷自个儿就要将这一桌年菜造个七七八八，什么都没摸上吃的王话痨急得直抖手：“少奶奶！差不多得了！有道是酒要少吃事要多知啊！”</p>

谁知他话音未落，就见那活阎罗似的少奶奶“咕咚”一声倒在桌案之上。</p>

少奶奶满脸通红，酒气熏天，竟是自己喝多了。</p>

王话痨双手一拍：“就您这酒量，还说别人呢！”</p>

柳溶月与诗素连忙将喝得酩酊大醉的苏旭掺入内室歇息。</p>

进屋之后，诗素捂嘴好笑：“他忘记了么？他这辈子的酒量现在都在你身上。如今不会喝酒的是他自己！”</p>

柳溶月摇头叹息：“酒量是一回事儿，爱喝是一回事儿。真搞不懂这些男人，这么难喝还偏要喝。自己跟自己找别扭！”</p>

安置大少奶奶在旧床上躺好，诗素神色忽而促狭：“小姐，这里又没有给丫头守夜用的榻子，你要睡在哪里？要不干脆酒后乱性，趁乱跟少奶奶圆房算了。等他醒来你就哭诉他勾引于你。”</p>

柳溶月想想苏旭素日的厉害，顿时吓得双手乱摇：“不行不行！我可不敢！”搔搔脑袋，她叹了口气：“再说我也不想与他做夫妻……”</p>

诗素“嘿”了一声，懒得理她，扭头出门吃剩饭去了！</p>

那个除夕之夜，柳溶月和衣卧在烂醉如泥的“自己”身边，听外面极远处“噼啪”作响的鞭炮声声，安然渡过了自己作为男儿的第一个除夕。</p>

她迅速入眠，一夜无梦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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