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愚人一无所有（十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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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夜生同样硬化了身躯，它挥出数米长的“手臂”，猛地鞭打在六号身上。这一击能瞬间把十个人砸成糜烂的肉饼，六号只是快速变幻外壳，让自己成为了被长刀决断的水流，刀过水合，没有留下一丝伤痕。</p>

双方同时交错，又同时弹开。色泽妖冶的蓝血汇聚成璀璨的滴珠，顺着六号的腕刃缓缓流淌，不等落到地面，就被吸收进了半透明的表皮。</p>

那是时夜生的血。</p>

时夜生低头看着身上层出不穷的伤口，在它的注视下，这些看似致命的豁口都在飞快地蠕动，愈合，很快就消失不见。</p>

“你，很好。”</p>

它抬起头，语气中终于多出了可以被称之为“森然”的东西。</p>

无论死后被亵渎成了什么形状，身为人类的时夜生，在活着的时候必然是非常俊美的。水母们占据了他的外貌，异化了他的躯壳，作为杀人吮血的怪物，它们变化出的眉眼却空灵得令人心悸……仿佛雨水洗过的兰花，在暗夜中散发着幽深如潮的香气。</p>

然而此时此刻，空灵的幻美薄雾尽数消散，露出被雾气掩盖的狰狞的尸山血海。时夜生的脸孔惨白凄厉，如同恶鬼，它佝偻着细长的身体，流露的表情似笑非笑，竟透出一股诡异的慈爱之情。</p>

这是看见食物的贪婪笑容。</p>

双方缓缓盘旋，重新寻找彼此的弱点。六号看似毫发无损，但它的能量储备远不如面前的同构体丰厚，在这场消耗战当中，它一定是最先落入劣势的那一个。</p>

但它们没有等到进攻的时机，楼外已然迸发出爆炸的巨响——数十发蜂巢火箭|弹拖曳着浓烟呼啸而至，火光冲天！</p>

即便监控失效，无人旁观，两个同构体战斗的浩荡动静还是引来了反应迅速的武装力量，贝塔小组蓄势待发，等候火势渐小，就冲进去实施抓捕行动。</p>

但当他们冲进火场，在摇摇欲坠的大厅内搜寻时，里头却空无一物，没有任何生命体存在的迹象。</p>

【继续搜查！】面罩下，队长的脸色十分难看，【这么长的时间，今晚是它们唯一一次大规模暴露行踪，必须查出个结果！】</p>

【是！】</p>

小队的成员呈扇形散开，背靠背地在其中谨慎探查，其中一名队员凑近队长身边，低声道：【长官，我们还有一名目击人证。】</p>

队长沉默了一下，点点头：【那个人现在在哪？】</p>

禁闭室内，徐久望着黑暗怔怔出神，脑子乱糟糟的，又好像一片空白，不知道该想什么。</p>

他跑出大楼，下意识想的是要往人多的地方去，极地站确实已经成了水母们的狩猎场，但他清晰地记得六号的话。</p>

伪装，它们还需要伪装，这说明它们不能肆无忌惮地引起骚乱，甚至不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。</p>

所以徐久的第一选择是人头攒动的食堂，只是，他忘了一件要命的事：在六号和“时夜生”对峙的时候，食堂就已经拉下了关门的标志。他浪费了宝贵的时间，只能继续掉头往宿舍楼的方向跑。</p>

可惜这一次，好运没有眷顾他。</p>

徐久奔跑的脚步声被警卫发现，随后，他们毫不意外地抓住了他。与此同时，实验楼大厅的沉闷巨响，就像古老的铜钟一样震撼了黑夜。</p>

于是，夜巡的警卫立刻把他和实验楼的不明动响联系在一起，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到了禁闭室。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贝塔小队紧急出动，立刻封锁了实验楼周边五十米的区域。</p>

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十分钟内。</p>

一声清脆的开锁声，徐久下意识转过头去。</p>

刺眼的白炽灯猛然打开，他不适地紧紧闭目，过了好几秒钟才能睁开。</p>

在他的视线里，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，铅灰色的墙皮，闪烁寒光的金属门框全都一闪而过，最后，他盯着从门框里挤进来的魁梧的生化巨人，一时间哑口无言。</p>

【就是他？】队长问。</p>

【是他。】</p>

【很好。】他一点头，紧接着转向徐久时，已经改换了语言系统，“现在，回答我的问题，低阶员工。”</p>

徐久慢慢攥紧了手指。</p>

或许是因为久不正常讲话，生化人的口音含糊而沉闷，像困在玻璃笼子里的野兽咆哮。</p>

“不要夸大，不要添油加醋，更不要撒谎，因为撒谎的代价你无法承受。”他说，“我问什么，你就回答什么。”</p>

“告诉我，你都看见了什么？”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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