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愚人一无所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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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支制服漆黑，头罩覆面的队伍气势十分骇人。他们的数量不算多，然而全员身材高大，体格魁梧如巨人，单手就能装配沉重的马克沁机枪与重型火箭筒，并且一动不动地承受武器的强大后坐力。无论外形还是力量，他们都不像正常的人类，更像是某种经由生化改造过的不自然产物。</p>

在这样可怖的人形坦克面前，没有谁敢随便发出声音，惹来不必要的关注。</p>

空气几乎凝固了，紧张得叫人发抖。主管一改平日嚣张跋扈的模样，龟缩得像个鹌鹑，动都不敢动。</p>

清洗与清洁，两种职责，一字之差，却在徐久面前划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。合金地板不安地颤动着，他低垂着头，在心里百无聊赖地猜测这些杀人机器的份量到底有多重。</p>

【这些是什么？】</p>

一片死寂中，阿尔法小队前排的一个成员忽然开口，指向清洁员汇聚的大部队。</p>

他使用的是加密语言，隔着面罩，外人只能听见几个低沉的，叽里咕噜的音节。</p>

【消耗品。】打头的人回答，【别问无聊的问题。】</p>

【应该送去前面。】先前说话的解释道，【消耗品总是多多益善。】</p>

队长呵斥道：【任务为上，这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事情！】</p>

他们只说了寥寥数语，简短得令人费解，但徐久看得分明，刚才那一指的动作，已经叫主管浑身大颤，活像被高压电狠狠宠爱了一下。</p>

阿尔法小队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他们离开后很久，在场的人仍然惊魂未定，尤其是主管，胖脸煞白，走路说话都不稳当。</p>

“快……快！”主管扯着嗓子，差点破音，“都上车，快点！”</p>

徐久倒是觉得自己还蛮幸运的，清洁工私下换岗是不合规的，但做的人实在太多了，领导也就睁一只眼，闭一只眼，全凭心意处置。因为上次器材的事故，他和伍哥已经在主管那挂了名，要是没有今天的小插曲，他非得给主管摇头摆尾，唱念做打地来上一套表演，装孙子装到姥姥家才行。</p>

运输车开动了。</p>

在车上，徐久和其他人就得换上沉重的铅衣，等到穿戴妥当，他们差不多也到地方了。走过倾洒消杀喷雾的长廊，徐久熟练地穿好配套的围脖，围裙，发帽，再往外罩一层半透明的防护服，戴上厚厚的手套。</p>

层层叠叠地穿下来，尽管置身极地，细汗还是沁出徐久的额头，他的透明面罩也蒙上了白色的哈气水雾。他领到清洁工具，又分配到了自己的油桶，接着就一言不发地用力洗刷起来。</p>

穿着笨重的，密不透风的衣物，还要拿出全身的劲来伺候面前沾满了粘腻黑油的大桶，徐久刷了几下，全身的汗水就像泉眼一样往外咕噜冒，面罩也被水汽糊得看不清楚。</p>

但高热，劳累都是小问题，真正要命的是这些放射性的脏污。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心理作用，哪怕隔着防护服，徐久也能闻到一股古怪的，又苦又甜的腥味。要不了一会儿，他的鼻腔就痒痒的，想打喷嚏。</p>

拿命工作，拿命赚口粮，徐久，还有徐久身边的这些人，都是这么讨生活的。</p>

他满头大汗，狠命地刷了两个多钟头，吃了再多的压缩饼干，也难顶这种强度的消耗，眼下前胸贴后背，饿得眼睛飘，总算刷出了一个干净的油桶，推去主管面前交差。</p>

主管的防护服自然要比他们高级，还内置有冷却循环系统，此刻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，身上的汗却出得不比干活的人少。他直愣愣地盯着打卡板，还在回想之前那一指的事。</p>

“主管，我这个刷完了。”徐久过来汇报，“请您验收。”</p>

“啊。”主管应了一声，忽然又反应过来，“等会儿？你……”</p>

徐久心里咯噔一下，他弓着腰，面对主管：“哎，您说。”</p>

“6号？”主管瞪起眼睛，“你怎么在这，伍志强呢？”</p>

徐久知道，该来的还是会来，他赶紧回答：“伍……10号跟我换了班，他没跟您说吗？”</p>

“说？！”主管“噌”地站起来，口气十分不妙，“说什么，他要跟我说什么？”</p>

徐久深吸一口气，他反应过来，自己被伍志强摆了一道。</p>

“实在对不住您，今天中午10号来找我换班，他说……他说他有急事，叫我帮他……”</p>

他话没说完，主管猛地飞出一脚，发狠地踹在徐久身上！</p>

“说什么？他他妈的要说什么？！”主管冲他大吼，一股邪火，总算找到了发泄口，“你俩挺横的啊，规章制度都不管不顾了，要翻天是吧？”</p>

徐久很瘦，主管则人高马大，肥胖而有蛮力。这一脚直接把他跺到了地下，侧腰火辣辣的疼，沉重的大桶失去支撑，也滚到了淌满污水的地板上。徐久顾不得身上如何难受，飞快地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，手忙脚乱地扶住油桶。</p>

再滚几圈，他就白刷了。</p>

“你们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，还在我面前摆起谱来了！”主管踢了一下，犹不解气，还要骂骂咧咧地过来上手，“平时太给你们脸了是吧？一群烂货，不打就皮痒……”</p>

徐久浑身紧绷，下意识用手肘护住了头和脸，旁边的清洁员一脸司空见惯的表情，还有的压根就没往这边看，手上的活一直就没停。</p>

得，今天是没什么好运气了，徐久心想。</p>

他居然还在这种时刻小小地走了下神。</p>

反正运气是守恒的，今天运气不好，就说明好运积累到明天后天去了，这也没什么……</p>

主管往他身上落了一拳头，正要砸第二拳的时候，后面清洁点的门突然打开了。</p>

“所有成员！”来人是个神色漠然的女性，穿着研究员的制服，银光闪闪地站在那儿，冷冷地打量着下面的闹剧，“停止一切活动，立刻跟我们走！”</p>

主管傻眼了，再顾不得殴打徐久，连忙放下手臂，谄媚地一路小跑过去：“女士，女士！请等一下，能不能看看你的指令批示？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？”</p>

几名研究员并不理会他，通知完就转身离开。徐久盯着地面，愣了片刻，才露出一个惊讶的笑。</p>

我说什么来着？运气是守恒的吧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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