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二章 废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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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想到的是，天崖洞已改变了模样。石壁上大大的“天崖洞”三个字已扭曲变形，洞口堆积着乱石和泥沙，像是又经历了一次地动山摇。</p>

陈莫将洞口掘开，准备往里走，我叫住了他。</p>

“这洞已经松动，你进去会很危险！”</p>

陈莫不听，依然想去里面探个究竟。我只得跟了过去。</p>

借着火把的光亮，只见洞内一片狼藉，到处污水横流，吃剩的山鸡骨头零乱地散落在洞内的各个角落。睡榻上的枯草有燃烧过的痕迹，脏污了的破布横七竖八，诉说着往日的凄凉。蜘蛛在墙角结网，密密麻麻的，上在沾满了飞蛾，有的还在不住地挣扎着。</p>

看得出来，这里已成了蜘蛛的家园。</p>

“小邓子——”陈莫不住地呼喊着。他没有停下脚步，一直焦急地往里走。我知道，他想去最里面那间石屋，那里供奉着桃枝，那里有他们的最后一方净土。</p>

可惜的是，石屋内已空空如也，桃枝已经不见了。那个供奉着桃枝的盘子已碎成了两块。</p>

陈莫坐在空荡荡的石屋内不肯离去，像是在回忆着往日的光景。</p>

石屋渗水严重，屋内萦绕着“嘀哒嘀哒”的声音。</p>

“走吧，去外面待着，这里危险。”</p>

“他们去了哪儿？”陈莫抬起脸，巴巴地看着我。微弱的火光下，我看到他脸上挂满了泪珠。</p>

“找找吧，说不定会找到的，”我伸出手，抓紧了陈莫，“对不起，都是因为我耽搁了行程……”</p>

陈莫终于哭出声来。那哭声撕心裂肺，回荡在天崖洞内，久久不曾停歇。</p>

过了许久，小邓子回来了，大概是因为听到了洞内的动静。</p>

真好，他还活着。身材依旧高大，在洞里行走的时候，会猫着腰。</p>

小邓子拉起破碎的陈莫，不由分说往洞外走去。他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，跟陈莫述说这一年发生的事情。原来，陈莫久未归来，族人纷纷以为陈莫抛弃了他们，最后大家推举了萨伊当新的族长。</p>

“可是，族长的戒指还在我这里，”陈莫摸了摸中指上的戒指，说道，“萨伊同意了吗？”</p>

“萨伊推辞过，可是不知是谁拿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，说你临走时交给他保管的，大家竟然信以为真。我不信，我说族长会回来的，再等等。可是他们等不了，后来，这里来了一批猎人，跟我们抢森林里的野兔，萨伊就带着桃枝离开了，他们还说我才是满口胡言的那个。”</p>

“他们去了哪儿？”</p>

“不知道，他们开会的时候，将我排除在外，还说我违反了祖训，已经有了污点，不配跟他们待在一块。我心里有愧，也不再打听他们的事情。”</p>

“好吧，我知道了，”陈莫说道，“但愿他们过上了幸福的日子，这里确实不适合居住了，小邓子，你打算怎么办。”</p>

“族长，你不打算将族长的位置抢回来吗？这才是重中之重！”小邓子大声喊了起来，似乎要唤醒沉睡的陈莫。</p>

“也许萨伊更适合当族长吧，你相信她，她会让族人们过上更舒服的日子。”</p>

“可是，象征族长权力的戒指在你手里，她继任族长名不正言不顺的，是假的族长。”</p>

“别再执着了，小邓子，不当族长，我仍旧是夸父族的一员，我不会脱离这个家族的。”</p>

“那你去找萨伊他们吗？”</p>

“山高水远，有缘自会遇见。”</p>

“那你还去昆仑山吗？”</p>

“去。”陈莫回答得无比坚定。为了能见到光，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答案。</p>

“那小邓子在这里等你回来，你一定要回来，不见不散。”</p>

盛夏即将到来，我们火浣鼠族轰轰烈烈的浴火节就要开启帷幕。陈莫决定跟我一起回幽木谷，为了保险起见，他先在山门外等候，如果族长允许，我晚上再来接他。</p>

“如果族长不允许呢？”陈莫心思缜密，考虑问题比较周全。</p>

“那我也来这里告诉你，不见不散！”</p>

对于陈莫，我心里充满愧疚。他是为了我滞留在长安的，没想到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。我知道他并没有更大的权力欲望，他只是希望能为他的夸父族解决更多的问题，当上族长，有些事情便能迎刃而解。</p>

陈莫现在成了他们族人眼中的叛徒，大家以为他抛弃了他的夸父族，独自在长安消遥快活。可是，谁又能知道，陈莫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。</p>

原来，真的没有谁会在原地一直等你。时光稀稀落落，总在改变着周遭的一切。桃花也许会再次漫山遍野地开放，可是那历经了几千年风雨的桃枝已经远离。</p>

林间的小路有马蹄踏过的痕迹，两旁的草木稀稀落落，不少折断的枝桠静静地躺在山坡上，林子里传来蜩螗的嘶鸣，湿热的山风在崇山峻岭之间穿梭，盘旋，带来一阵又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。</p>

是蔷薇花的花香。一年未见，蔷薇花一定是野蛮生长着，不知道小问号有没有爬上墙头去采摘花朵，都卢依有没有站在蔷薇花树下想起我。</p>

我终于回来了。这一年来，我有过遗憾，有过退缩，有过伤，有过痛，但是最后，我仍然保持着对于生命最初的热情，保持对于火浣鼠族深深的依恋。幽木谷是我的家乡，我在这里出生，在这里长大，我身体里流淌的是火浣鼠的血液，我没有理由抛弃我的家族。</p>

都卢依，我们火浣鼠族最美丽的左祭司大人，我遵守承诺回来了，我带着千年盟约回来了。我回来不是因为没有了沙棠醉，我只是想回来看一看我的幽木谷，回来参加属于我们的浴火节。</p>

我要履行我的赤焰传人的职责，将赤焰之光撒播到幽木谷的每一个角落。</p>

远远地，我看到了赤焰塔的塔尖。</p>

时隔一年，这里依然有我熟悉的味道。蜿蜒的山峦起起伏伏，阳光穿透云层，毫不吝啬地洒向大地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