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二十八章 死胎（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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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长子夭折的事，只有宫里和一些与宫中亲近的贵胄们知道，并没有传开。</p>

夜里，太子回到东宫的时候，已经不早。</p>

温妘迎上前去，亲手为他宽下袍服，换上燕居时喜欢穿的长衣。</p>

没多久，一名内侍走进来，望着太子，欲言又止。</p>

那是玉梅院里的内侍，不必他开口，温妘也知道是什么事。</p>

“江良娣今日一直念着殿下。”她对太子道，“她今日精神才好些，殿下去看看吧。”</p>

太子将目光从镜子里转开，无动于衷。</p>

“说我睡下了，让她好好歇息。”他对那内侍道，“有什么事便唤太医。”</p>

内侍应下，告退而去。</p>

太子望了望外面，问温妘：“汤沐可备好了？”</p>

“备好了。”温妘忙道。</p>

太子不多言，转身而去。</p>

望着太子的身影，怡香上前来，叹道：“江良娣若知道太子又不去看她，定然又要哭闹，玉梅院里伺候的人又要遭罪。”</p>

温妘神色平静：“让庖厨为玉梅院开个小灶，里面的人想吃什么宵夜之类的，便让庖厨去做。”</p>

怡香应下。</p>

浴房里，烛光映得水汽氤氲。</p>

太子在外间宽了衣，踏着石阶走下池中，坐了下来。</p>

池水有兰汤的味道，水温不热不凉。浴池的石沿上放着厚厚的巾子，太子靠在壁上，把头枕在巾子上，刚好合适。</p>

太子在宫中处置了一整日的事务，疲惫的身体，此时才终于是放松了些。</p>

平心而论，温妘这太子妃做得极好，事事周到，太子从来挑不出什么毛病。</p>

他将池水往身上撩了撩，少顷，闭上眼睛。</p>

期盼中的长子没有了，这意味着什么，太子自是明白。此事不必他自己想，王皇后也早已经在他耳边重复了百遍。</p>

照理说，得知婴孩没保住的时候，太子应该像王皇后那样惊怒难过，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。</p>

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，心中平静，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。</p>

太子想，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凉薄。</p>

他知道，以后自己的宫中还会不断有新人进来，各种各样的女子，环肥燕瘦。说不定，明年就会生出好几个来。至于他的母后，她只是太想赢而已。赵王那边生下了皇帝的长孙，母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。</p>

有时，太子觉得，自己这些年似乎变了。</p>

小时候，他一向对母后言听计从，哪怕并不喜欢。母后告诉他要争，他便去争，尽力做到让父皇满意，让母后满意。与此同在的，是心中的惶恐和焦虑。</p>

他为父皇可能不喜欢自己而焦虑，为赵王可能代替自己而焦虑，也为母后可能不高兴而焦虑。而在长期处于这等情绪之中，太子患得患失。</p>

比如，他讨厌严漪如，却又想念严漪如，为皇帝将她赐给李霁而暴怒。</p>

母后说，他心中的念想不过是幻影，太子自己又何尝不知道？他甚至明白，若他有朝一日娶到了严漪如，或许就会兴趣尽失。</p>

那日母后的一个耳光，让太子从自己那得失之心里清醒过来。母后有一句话说对了，若当上了皇帝，想要什么要不得？</p>

太子十分认同这话。可就连母后，其实也并不那么了解他。</p>

他希望得到严漪如，是因为她是他的。纵然只是曾经，他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为别人所有。无论长沙王世子还是赵王，所有意图从他这里抢走东西的人，他都会让他们死无全尸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