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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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又报废了一个鱼钩后，谢余看着悄悄捶腰的二嫂，选择收手。</p>

她也手酸了。</p>

谢云荆面前的衣摆都被水打湿透了，他不知道自己卖了多少鱼，反正他已经条件反射到看见一条鱼就想串起来的程度。</p>

只有谢云澜，无忧无虑的在旁边玩着。</p>

晚上吃饭前，崔六娘照常还是先端着饭菜去喂谢翀。</p>

谢余哒哒哒的跟上，想要寻求适合的时机给他下药。</p>

当然，此药非彼药。</p>

可还没等崔六娘开始给谢翀喂饭，就见床上的谢翀猛地抽搐起来，口角流涎，面目狰狞。</p>

“夫君？大郎！！大郎，你怎么了？”崔六娘吓得脸色苍白，赶紧扑上去替谢翀把脉施针。</p>

谢余愣了一下，也迈着小短腿冲到门外叫人，“大嫂，二哥，不好了，你们快来呀。”</p>

众人一窝蜂的涌入房间，都被谢翀的情况给吓到了。</p>

“爹！”</p>

怎么会这样？</p>

“咳咳，爹……”谢云祁急得直咳嗽，眉头紧锁，满是担忧的来到谢翀旁边，替崔六娘摁住他。</p>

谢云荆慌了神，啊啊啊啊的连叫着，急得红了脸。</p>

谢云霆手脚并用爬着进来，满脸慌乱，心中痛苦万分，“爹！娘，爹怎么了？”</p>

入目是一片黑暗，耳边是亲人的啼哭，谢云霆只恨自己太无能，连爹最后一面也不能见到。</p>

顾明舒赶紧将他扶起来，眼泪汪汪的来到床旁。</p>

屋中气氛骤然一变，尽管崔六娘用尽一切手段，还是没能止住谢翀病情的变化。</p>

谢翀喷出一口鲜血，浑身僵直紧绷，只剩最后一口气。</p>

“夫君！”崔六娘痛不欲生，趴在床边，身形看起来单薄无比。</p>

她知夫君大限将至，可没想到这么快啊。</p>

为什么不再等等，等她医术足够精湛的时候，她一定有办法救他的。</p>

“娘，我去外面请大夫来吧。”顾明舒抹了把眼泪，焦急的说道。</p>

难道公爹真的就走到了这一步了吗？</p>

谢云祁握住谢翀骨瘦如柴的手，眼中泪水模糊了视线，声色喑哑，“爹，你别抛下我们！”</p>

他爹忠勇半生，竟落得这么个下场，他当真是觉得老天无眼啊。</p>

谢云澜站在角落里，抠着裤腿，表情傻傻的，可他依稀能感受到，床上躺着的人，对他而言很重要。</p>

他有些不开心，走到谢翀床边，扯扯他的裤腿，“起来，你起来！”</p>

“云澜，听话，别胡闹！”柳萦萦满眼含泪，上前拉住谢云澜。</p>

谢余站在众人身后，眼露焦急，她应该用什么法子把丹药给大伯父吃下去啊。</p>

屋中这么多人盯着，她想出手都没办法。</p>

可再不快点，她大伯父都要死了。</p>

拒绝了大儿媳的提议，崔六娘痛心疾首，伸手抚摸着自家夫君的面容，替他轻轻擦去嘴角的血渍后，忍痛开口，“去吧，去准备东西吧。</p>

让娘和你们爹单独呆一会儿。”</p>

她知道，夫君已经撑不住了。</p>

他撑了五年，辛苦他了。</p>

谢翀犹如一个骷髅一般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，崔六娘的眼泪落在他脸上，她慢慢趴在他胸口，听着他一点点寂灭的心跳，绝望的闭上眼。</p>

众人不愿离去，个个哭的跟泪人一样。</p>

忽然，屋中响起谢余清脆的声音。</p>

“大伯母，小鱼还没来得及孝顺大伯父，让小鱼敬大伯父一杯茶可以吗？”</p>

谢余端着一杯少量茶水，跪到崔六娘身后，神色异常乖巧，满眼澄澈。</p>

崔六娘闻声，缓缓回头，眼泪翻涌而下，欣慰的点头。</p>

“好孩子，要你真是大伯父的女儿就好了，老头子一定会很开心的。”</p>

真懂事啊。</p>

她伸手半搂住谢余，眼泪落在她额头上。</p>

谢余端紧手中的茶杯，生怕撒出来。</p>

“娘！”</p>

她抬头，看向崔六娘，干脆的叫了一声，“她们不要小鱼，娘收留了小鱼，您和大伯父就是小鱼的爹娘了。”</p>

崔六娘抬头，泪水四溢，却是笑了起来，“好，好好。”</p>

她拿过谢余手里的茶，温柔抚摸着她的发丝，“娘帮你喂，你爹今后泉下有知，一定会保护咱们小余的。”</p>

多好的孩子啊，可惜老头子再也看不到了。</p>

睁了睁视线模糊的双眼，崔六娘吸吸鼻子，拭去脸上的泪水，在谢云荆的帮助下，小心的将茶水喂到谢翀口中。</p>

为了避免太多喝不完，谢余就只倒了一口，并不多。</p>

她有些怕撒了，目不转睛的盯着。</p>

好在崔六娘照顾谢翀多年，手法娴熟，愣是一点都不剩，全给喂进去了。</p>

“老头子，喝了这杯女儿茶，记住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了。”</p>

崔六娘自言自语的说着，抿着嘴角，露出一抹温厚的笑容来，像是在替他开心一样。</p>

谢云祁和谢云霆早已泣不成声，他们二人都是跟在谢翀身边长大，父子感情深厚，全然无法接受谢翀的离去。</p>

今日之后，他们就再无父亲了。</p>

众人整齐的跪到了谢翀床边，谢云澜磕着头，身形摇摇欲坠。</p>

谢云祁面色青白，方才受了惊，可还是强忍着不适，要送谢翀最后一场。</p>

谢余跪在谢家四兄弟中间，小小的身子被烛火笼罩着，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的人。</p>

怎么还没动静？</p>

一旁是哭不出来的谢云澜和哭的昏天黑地的谢云荆，顾明舒和柳萦萦出去准备寿衣了，并不在此。</p>

崔六娘握着谢翀的手，花白的头发中又生出许多银丝，眼神都混浊了些许，通红的眼眶自始自终就没有干过，眼光明明灭灭间，她也耗尽了所有的心气。</p>

就在这时，床上干尸一般的谢翀突然坐了起来，双目微睁，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块。</p>

哭泣的众人一愣，哭声戛然而止，眼睛猛地睁大。</p>

只有看不到的谢云霆还在继续痛哭。</p>

崔六娘张了张嘴，神情惊愕，“夫……夫君！”</p>

别吓她啊，这是怎么了。</p>

谢翀僵硬的转动脖子，慢慢撑开沉寂已久的眼皮，枯井般的眸子染上点点细碎的光芒，喉间艰难吐出两个字，“六……娘……”</p>

噔！</p>

话音刚落，他又倒了下去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。</p>

谢云霆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，产生幻觉了，他怎么好像听到爹说话的声音了。</p>

刚才的两声响动是什么？</p>

他摸了摸旁边的谢云荆，扯扯他衣服，察觉不对，“二弟……”</p>

怎么大家都不哭了。</p>

发生了何事。</p>

谢云澜胆子小，躲到谢云荆身后，还不忘扯上谢余，惊吓高呼，“诈尸…爹……诈尸……”</p>

谢云荆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，快速收了眼泪，推了推前头的崔六娘，眼神警惕。</p>

谢云祁震惊中，看着睁着眼气息死灰复燃的亲爹，他揉揉眼睛，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。</p>

真的没看错？</p>

爹醒了，爹居然醒了！</p>

“大哥，说出来你不信……咳咳……”</p>

他也不是很相信。</p>

可事实就是爹真的醒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