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粮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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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村。</p>

村长家，老村长亲自将小孙子关进堂屋，无视孩子哭求，拐杖跺在地上邦邦响，脸色难看的问大儿子：</p>

“瞒着我，叫孩子去乞讨，还是去一介孤女家中乞讨，更是带着一群人去一介孤女家中乞讨，这是甚么行为？简直臭不可闻！</p>

年景好的时候，爹也是送你们去读过书的，儿啊，你告诉爹，哪个夫子这么教导你的？”</p>

大儿子讷讷不敢言，大儿媳低声替丈夫求情：</p>

“公爹，家里顿顿喝稀的，大人饿的手脚发软，尚且能忍，孩子却不行，才四岁便遇上两个灾年，饿的头大身子小，三岁方会磕磕绊绊走路，儿媳实在心疼呐。</p>

若非没有法子，儿媳又哪能愿意看着孩子做出那番不体面的行径？”</p>

老村长闭闭眼，做公爹的不好直接骂儿媳，他问大儿子：</p>

“你也是这般想的？”</p>

大儿子瓮声瓮气道：</p>

“阿父，思庄女娘家中不缺吃食，咱家孩子都快饿死啦！您闻闻这味道，隔着半个村子都能叫人抓心挠肺夜不能寐，大人尚且要全力忍耐，您叫小小孩童如何忍？</p>

都快活不下去啦，还要讲气节，讲道义，讲礼仪吗？难道气节，道义，礼仪，能让我们一家填饱肚子不挨饿吗？”</p>

老村长深深的看了大儿子一眼，心道，难道你阿父我便是那狠心能饿死儿孙的恶人？</p>

可儿啊，你有没有想过，那思庄女娘来村里两年，背后有马服君撑腰，平日却低调的让人感受不到差距，除了讲话冷冰冰的，堪称平易近人，谁家有个困难，也是能帮则帮。</p>

可她为何在这个当口，一反常态的高调？</p>

都知道家家户户缺粮缺到眼冒绿光的程度，她还顿顿大鱼大肉引诱你们，为的什么？</p>

没搞清楚之前，怎的就一个个胆大包天，主动咬人家的饵呢？祈祷人家没存了坏心罢，若真是那心思不善的，你迟早卖身给人家当牛做马！</p>

他严肃了脸问臊眉耷眼的三个儿子：</p>

“昨儿还商量着，实在不行就上思庄那里借粮种，等秋收了还人家。就没想过全村孩童十几张嘴上人家一天三顿的吃，短短五日功夫便精米细面的吃掉了人家半年存粮。</p>

单咱家春这几日吃的，便抵得上咱家一月口粮，这叫爹如何还能对着人家女娘张得开口？”</p>

村长怀疑思庄的目的就在于此，都是借粮种，没有孩子上她家讨吃的这一出，欠的人情可大不相同。</p>

三人无法回答。</p>

小儿媳实在受不了这气氛，哭着道：</p>

“您别斥责他们，儿媳是那眼皮子钱的，为了口吃的甚么都愿意做，辱了咱家门风是儿媳的错！回头儿媳去思庄那里求，儿媳给她跪下，实在不行卖身给她，要杀要剐随她，怎么着都能换来几斤粮种！”</p>

这话可就有挤兑公爹的意思啦。</p>

她丈夫当先就不能同意，拽着她往屋里走，斥责道：</p>

“说的甚么糊涂话？你卖人家就一定要买？马服君夫人送调教好的下仆给她，人都不要，要你一个五大三粗还会顶嘴的作甚？</p>

你知道邯郸城内自卖自身的二八少女，买回去就能干活儿生孩子暖床，才值一个蒸饼吗？你凭甚觉得自个儿值几十斤粮种？可别臊死个人啦！</p>

再说啦，你那是求人的态度吗？你那是上门逼着人家不得不救你，真以为人女娘孤立无援好说话，任你捏圆搓扁呐？用家里拿捏丈夫这一套去拿捏人，不怕硌掉大牙！”</p>

这话落在全家人耳里，村长视线从剩余的两个儿子身上扫过，见他们也露出心虚之色，摆摆手，叫都散了。</p>

思庄女娘这一出是阳谋，没给大家伙选择的余地。</p>

就算有村民察觉她的心思，也不得不上钩，何况就村里这些莽汉，真没那么多心思，到时候肯定得对人家感恩戴德，千恩万谢。</p>

真不能再拖啦，即便再张不开口，明儿也得舔着老脸求一求人家小女娘，要不误了农时可就遭啦！</p>

这一幕，在很多人家上演。</p>

思庄看着还剩九天的生命值，强压下焦虑问林评：</p>

“已经按照你说的做啦，真的可行吗？”</p>

林评上完今天的剪辑课，合上电脑，伸个懒腰，完全看不出他是个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之人。</p>

要是周哥在场，定然会说：</p>

“这不是老板的基本操作嘛，有啥大惊小怪的？别管他面上如何，只要知道老板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就好啦！”</p>

可惜周哥不在，思庄也不是和他非常有默契的周哥，林评淡定的泡一杯养生枸杞茶，在氤氲茶香中，耐心安抚道：</p>

“别急，静待时机。”</p>

“时机何时才能到？”</p>

“明日。”</p>

得了准话，思庄才有功夫观察林评。</p>

见他面色更苍白了几分，和她一般虚弱，神态却一如既往的放松，纳闷儿道：</p>

“你还有心思学剪辑？”</p>

真是个狠人呐，这种程度的虚弱，搁一般人身上，早卧床不起啦！</p>

林评轻笑，隔空点点坐在屋顶发呆的思庄：</p>

“你不也在坚持？”</p>

其实林评真的感觉还好，他的心脏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，打从出生就被医生判了死刑，按照医生的说法，好生将养，少喜少悲，能活到七八岁。</p>

可他硬是和正常孩子一样上学，拥有了完整的童年，扛到十岁才倒下。</p>

那年又幸运的绑定了系统，奇迹般活到如今，虽然每一天全身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，几度罢工，可在周围人看来，他除了面色苍白，性子特别安静外，正常的不能再正常。</p>

该上学上学，该工作工作，从家里独立出来，在行业里做到顶尖，有了诺大的身家，今年不过二十一岁而已。</p>

自小，他便练就了忍受痛苦的能力。</p>

如今说来，多出的每一天都是赚的。</p>

思庄听他这般讲，抬起头，无机质的眼神和林评对上，幽幽道：</p>

“你就没想过，你的每一天都是赚的，可我的每一天都是亏的！你就半点没有对不起我的愧疚吗？”</p>

林评：“……”</p>

林评长这么大，第一回哄小孩儿，不慎熟练：</p>

“那都是过去啦，咱们有幸福的未来，不必为过去耿耿于怀。”</p>

思庄让他发誓：</p>

“骗未成年统的宿主，没有小吉吉！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