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秦始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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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住口！”上卿蒙毅怒斥道，“陛下一统六国，创下万世功业，齐桓公和季孙氏焉能与陛下相提并论？你为人臣，却藐视君上，该当何罪？”</p>

那博士一甩广袖，冷哼道：“我等直言进谏，何罪之有？陛下是天下共主没错，可想凭此便来泰山封禅，便是大谬！”</p>

“是也是也！自炎帝以来，上古七十二王，能封禅者无不是仁德之君。所谓仁德，在‘仁’亦在‘德’，更在天下人心，可不是凭借武力消灭他国便可以的。”</p>

“上古帝王封禅之时，无不是百般虔诚，可陛下却开辟山道，乘车上山，如此傲慢无礼，不敬泰山，焉有仁君之相？这暴风雨便是泰山降下的怒火！”</p>

“我等早就劝过陛下，要用蒲草包裹车轮，不得损毁泰山上一草一木，可陛下不听我等之言，这才招来眼前之祸，乃是咎由自取！”</p>

“事已至此，陛下勿要再执迷不悟了，当脱冠俯首，向泰山之神叩首谢罪！不然神灵一怒，恐大秦数百年基业将付之一炬！”</p>

博士们你一言，我一语，似劝慰，更似嘲讽。</p>

蒙毅被气得额头青筋直跳。</p>

王贲和李信直接拔剑出鞘，怒视众博士：“竖子狂妄！”</p>

众博士见此，有的脖子一缩，往后退去，再不敢言语，有的却眼睛一亮，反上前来，梗着脖子道：“来啊！我等为礼仪辩，何惧死乎？”</p>

来啊！杀了他们，他们便可青史留名了！</p>

况且，谁真敢杀他们？他们可是儒生！</p>

如今天下一统，六国遗民却并未归心，秦廷急需展示仁德，还敢真以礼仪之辩杀儒生不成？</p>

“封禅吉日，不宜见血。”嬴政开口了，他的声音轻缓而威严，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安静倾听。</p>

王贲和李信顺从地收剑入鞘，只眼神阴冷地盯着那几个博士。</p>

嬴政的目光一一扫视过众人，最后看向天空：“朕能一统天下，是秦国历代先君和良臣们打下的基业，亦是天命所在。既是天命，又何惧风雨？”</p>

一博士道：“可天命让大雨来袭，这是否代表着，天命并不眷顾陛下？”</p>

嬴政目光直视前方，语气轻蔑又傲然：“若天命不眷顾朕，那便不是朕的天！”</p>

此话一出，众人心神不禁为之一震。</p>

此言实在太过霸道，却又是他们的始皇陛下能说出来的话。</p>

陛下，是大秦的太阳啊！</p>

他才是所有秦人心中的天！</p>

“陛下万年！大秦万年！”</p>

文武大臣们齐齐下跪叩首，呼声震天。</p>

儒生博士们也不禁为大秦君臣一心的气势所震慑，一时有些气短。</p>

恰好此时，风雨渐小，嬴政登山前行，众大臣紧随其后。</p>

儒生们面面相觑，犹豫片刻后，也跟了上去。</p>

一行人到了山顶，按礼祭祀，立石颂德。</p>

仪式完成，众人下时之时，变故陡生。</p>

某一面山壁上，竟然缓缓浮出一张人脸来！</p>

这么说也不准确，因为山还是山，并没有变成人类的皮肤，只是山壁上依稀有人类的五官，看起来分外诡异。</p>

头一个发现这状况的是李斯，他无意间扭头时瞧见了这一幕，顿时惊呼了一声，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，随后大家都看到了这令人惊骇的一幕。</p>

这是......神耶？鬼耶？</p>

嬴政一向从容的面孔也不禁有了一丝裂痕，双目因为震惊而瞪大。</p>

李信和王贲及其他武将们立即靠近，将嬴政拱卫在中央，以作保护。</p>

那山壁上的人脸却是笑了，竟然有些慈祥的味道：“呵呵呵！人皇不必惊慌，吾乃泰山山神，感应到人皇气息，方才现身，并无恶意。”</p>

泰山山神？</p>

这世上竟然真的有神？！</p>

嬴政顿时色变，他虽然好修仙问道，但其实内心深处对神鬼之说心存疑虑，并未完全相信，如今眼前的这一幕却是明明白白给了他答案。</p>

嬴政一时心潮澎湃，赶紧拱手行礼：“原来山神大人。”</p>

“人皇不必多礼，吾也只是一时好奇，想见识一下人皇风姿罢了，不想惊扰了人皇，倒是吾的罪过了。”泰山山神依旧笑呵呵的，语气和神态都好似德高望重的老人，言语间对嬴政十分客气。</p>

嬴政敏锐地察觉到了，更注意到祂称自己为“人皇”，便试探着开口：“敢问山神大人，这人皇......”</p>

“吾当不得人皇一声‘大人’。”嬴政的话未说完，就被山神打断了。</p>

嬴政一怔。</p>

泰山山神，应当就是泰山本身，如何当不起他一声“大人”？</p>

正疑惑不解，就听山神说道：“吾不过是区区一山神，当不起人皇如此礼遇。”</p>

此言一出，众人皆惊。</p>

山神竟然说祂当不起陛下礼遇？</p>

那可不是普通山神啊，那是泰山的山神！</p>

泰山是什么地位？</p>

自炎帝以来，共有七十二位上古帝王于此祭祀天地，其意义非比寻常，泰山山神能和随便哪座山的山神一样吗？</p>

可他们听到了什么？泰山山神竟然说祂当不起陛下礼遇，还称他们陛下为“人皇”。</p>

他们虽不知山神为何会如此称呼，却也知道这是山神对陛下的认可。</p>

如此说来，陛下岂不是天命所在？大秦岂不是天命所归？</p>

一时间，群臣心中都升起一股自豪来。</p>

陛下是天命所在，他们是陛下的臣子，岂不也是有天命在身？</p>

文武大臣们顿时心中激荡不已，崇敬地看着他们的陛下。</p>

但儒生博士们却是不同，他们各个失魂落魄，面色发白，嘴唇颤抖。</p>

他们不敢相信，他们认定的暴君竟然会引来泰山山神现身。</p>

这怎么可能呢？难道上苍真的认可这暴君？</p>

这暴君残忍嗜杀，造了诸多杀孽不说，此次登临泰山，甚至没有步行，而是乘车而来！</p>

如此轻慢之行，神灵竟然不曾怪罪，反而对他礼遇有加！</p>

怎么会这样？</p>

儒生们的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。</p>

如果这暴君当真是天命眷顾之人，那他们之前那一番指责算什么？岂不是显得他们很可笑？</p>

山顶上众人心思不一，嬴政却并不关心，专心和山神交谈：“政统一六国，平定天下，车同轨，书同文，自认有功于世，特来泰山封禅，敬告天地，不想惊扰了山神，政心有愧，却又甚是欢喜。”</p>

“能见人皇，吾亦欢喜。”山神笑道，“吾心愿已了，即将再次陷入沉眠，今日一别，祝愿人皇天下安定，国泰民安。”</p>

说到后面，话声渐弱，山壁上那张脸也渐渐模糊，直至最后消失不见。</p>

“山神！”</p>

嬴政情不自禁伸出手，向前一步，但山神还是消失了，他不禁满心遗憾。</p>

他还没问清楚“人皇”二字有何深意，还没向山神求得长生之法，山神竟然就这么消失了。</p>

“陛下。”蒙毅赶紧上前扶住嬴政，生怕他情绪激动之下出什么意外。</p>

嬴政长长叹息一声，道：“蒙毅，山神怎么就这么走了？朕还有许多话想问呢。”</p>

蒙毅也有些遗憾，猜测道：“想是天命自有其定数，或许是天神大人知晓陛下想问什么，但那些事情，山神并不能对陛下透露，故而匆匆几句话后便离去。”</p>

“是有这个可能。”嬴政再次叹息。</p>

不过，此行并非没有收获。</p>

他眼神扫过还处在震惊状态的群臣，以及队伍末尾那些呆若木鸡的儒生，面上划过一抹嘲讽。</p>

儒生们说他不被上天承认，可泰山山神却亲自现身与他会晤，还称他为“人皇”。</p>

可笑这些儒生，竟还想让他叩首请罪，简直荒谬！</p>

今日山神现身的事传出去后，六国反贼还有何话说？</p>

天命在秦啊！</p>

这天下当归大秦所有，归他嬴政所有！</p>

嬴政一手按着剑柄，在山巅俯视群峰，所见皆矮小，不禁哈哈大笑。</p>

群臣中，李斯最会体察上意，当即便拜倒在地，口中高呼：“泰山山神现身，可见陛下才德兼备，有万世之功勋，受天命眷顾，是上苍认定的人间帝皇，臣为陛下贺，为大秦贺！”</p>

“臣为陛下贺，为大秦贺！”</p>

其他大臣不甘其后，也纷纷跪倒在地。</p>

儒生们身形摇摇欲坠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再不情愿，最后也都无奈地跪了下去。</p>

山巅之上，唯有嬴政一人站立。</p>

此时风雨已止，云销雨霁，日光穿透云层洒落大地，一道彩虹挂在天空。</p>

嬴政迎着风，负手而立，玄色衣袖被风轻轻吹拂。</p>

他目视前方，神色从容，眼神锐利而自信，尽显帝王之态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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