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章 第 8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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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</p>

殷莳这一夜睡得不算好。</p>

有可能是因为独占了几天的大床, 突然身边有人的缘故。也有可能是睡前出了火情人受了惊的缘故。</p>

当然更可能是因为殷莳都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。</p>

总之睡得不安稳，梦里光怪陆离的，梦见马拉着汽车，花轿里坐着穿吊带裙的人。</p>

又有人冲出来把这些都砸了：“假的！假的！都是不对的！”</p>

她当然知道这些都是不对的, 可是她能怎样呢。她是谁,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。</p>

忽然被推醒, 汗涔涔。</p>

黑暗中, 有男人的手摸上她的额头：“做噩梦了？这么多汗？”</p>

殷莳心脏还在难受，深吸两口气, 说不出话来, 也只能“嗯”了一声。</p>

沈缇下床，就着暗灯的微光, 提起水火炉上的水壶, 在铜盆里倒了水，投了手巾拧干，回到床上给殷莳擦了擦了额头。</p>

殷莳缓过来了, 接过了手巾，坐起来擦了额头、脖子上的汗。</p>

背着沈缇，探进衣襟里擦了擦身体。</p>

能感觉到身后有个人在凝视。</p>

那个人忽然唤了她一声：“莳娘……”</p>

殷莳身体一颤。</p>

昏暗里沈缇凝视着她的背影轮廓, 问她：“你在怕什么？”</p>

她是一个大胆犀利的女子, 从前在东林寺的时候她说她也怕未来遇到不慈的婆母不仁的夫君，但这些现在都不存在。</p>

她嫁过来到现在，没有人对她不满意。母亲显然是很满意她的。</p>

至于他, 更不用说</p>

所以，她到底在怕什么？</p>

殷莳微微转头。</p>

昏暗中, 她的眼睛里有微光。</p>

“莳娘什么莳娘。”她说, “不许瞎叫。”</p>

她要爬出去, 沈缇拦了她：“给我吧。”</p>

把手巾接了过去。</p>

“睡不好吗？”他把手巾拿到了外面去，回来。</p>

殷莳躺回去，吐出口气：“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。”</p>

沈缇坐在床边默然，因为他也常做乱七八糟的梦。虽然他们俩的乱七八糟可能不是同一个乱七八糟。</p>

他问：“还能睡着吗？”</p>

“嗯？”</p>

“我有个香，可以助眠。”</p>

“……点上试试。”</p>

沈缇去取了香点上，然后回到床上放下了帐子。</p>

不一刻，殷莳就嗅到了让人放松的香气。</p>

“这是什么香？”</p>

“多伽罗。”</p>

“原来这就是多伽罗。”</p>

“你知道？”</p>

“在《楞严经》里读过。”</p>

沈缇想起来，殷莳小时候被个骗钱的秃驴哄着当了弟子，后来被耽误了婚嫁，在家里读了几年经。</p>

母亲也说过，她熟读经文。</p>

“多伽罗于女子，活气血，也助眠。”沈缇说。</p>

殷莳问：“你怎么还有这个香？”</p>

沈缇说：“洛娘睡眠不好，我给她合的。想着或许你也用得上，也给你拿了些过来。”</p>

说完，自己觉得味不对。</p>

又找补：“其实我昨天，给你合了四种香。”</p>

他研究了好几天的香方了，选了四种，昨天在书房里一下午都弄好了。</p>

又想着冯洛仪睡眠不好，正好手里该有的香料都有，便给她也合了助眠的香。又觉得这个香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，就也分了一些给殷莳。</p>

这两件事其实不相干。</p>

或者就算硬说相干，若要分主次，也是殷莳为主。但他刚才说话说的不巧，听起来好像反过来了似的。</p>

沈缇懊恼死了。</p>

殷莳根本不在意这种事。沈缇以冯洛仪为重，在她看来才是理所当然。</p>

她在意别的。</p>

“好，明天我试试。”她翻了个身，给他一个后背，“以后别乱叫。我会生气。”</p>

沈缇听得懂她话里的拒绝。</p>

他静静地看着帐子顶。</p>

她怕的难道是这个吗？她怕做真夫妻？</p>

即便做了真夫妻，又有什么可怕呢？她难道怕他对待她不好吗？怎么会呢。</p>

殷莳也睁着眼睛。</p>

她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。</p>

或许在另一个时空她已经死了，但她一直认为自己还活着。</p>

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，知道自己是谁，来自什么样的社会。</p>

她惧这时代。</p>

更恐惧自己真的融入了时代。</p>

如果有一天，她真的在一场包办婚姻里把自己当成了谁的正妻，谁的儿媳，谁的主母，夺宠爱，争中馈，投身到这妻妾相争的宅斗大业中去……</p>

意味着，她才真的死了。</p>

同床共枕的两个人各有心思。</p>

但多伽罗的香气确实有效，最终他们还是眼皮发沉，慢慢入睡了。</p>

只多伽罗对他们两个人管用，对冯洛仪的效果却并没有那么好。</p>

沈缇不在，冯洛仪浅浅入睡，又醒过来，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。</p>

总觉得好像是一直醒着的。可侧耳细听，那更鼓声又清晰告诉她，时间过去了。若没睡着，丢失的时间哪里去了？</p>

整个人都是似睡非睡的状态。</p>

这种难受无法与人言说，没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了的。</p>

反倒是脚踏上的照香，在多伽罗的作用下，睡得香甜。那均匀的呼吸声让冯洛仪听了羡慕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