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第 3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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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</p>

天光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明亮了。</p>

沈缇提着衣摆, 阔步如飞。</p>

长川小腿紧捯，都跟不上他：“公子！公子！你慢点！”</p>

沈缇走出了一身汗，走到园子里一株杏树下终于停下了。</p>

他虽是书生, 但君子六艺, 他每日都要骑马和练剑的，身子并不弱。书生还要游学四方，行万里路，怎能体弱。</p>

只此时，他停下来，大口喘气。</p>

太狼狈了！</p>

少年人身体长成, 每天早上起来那样子是很正常的。</p>

血气方刚的年纪, 抬头看到柳枝婀娜, 身体就那样子了，也是正常的。</p>

甚至对着一张空椅子，莫名身体就那样子了，都是正常的。</p>

只不能、不能在女子面前那样子！太狼狈了！</p>

连对她说话的时候, 语速都不能保持正常了，养气功夫都破了！</p>

但那有什么办法，都是新换的夏衫，又薄又软。冯洛仪从后面紧紧抱住他，后背两团柔软的感受太清晰了。</p>

便是圣人再世，能管得住自己的言行，也没法管得住身体它自己就那样子了。</p>

他只能赶紧离开，不叫她们发现。</p>

“公子！公子！”长川终于追上来了, 呼哧喘气, “公子你走那么快干嘛。”</p>

真是的, 好似后面有老虎追似的。</p>

沈缇叉腰扶树看了他一眼, 没回答，只转过去背对着他平复呼吸。</p>

真是的，她们女子都怎么回事。</p>

沈缇心里其实不是不明白，只这事直面起来颇伤人——他为着冯洛仪向父母抗婚，最后妥协到低娶乡绅之女的地步，冯洛仪却依然想要先生一个孩子出来。</p>

她也不想想，未婚而孕，那生出来的叫什么？连庶长子都不配，那叫奸生子。</p>

她也是读过书的人，进士之女，她爹曾任礼部郎中，她怎会不懂。她只是为了要一个孩子来保证自己能留在沈家，竟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。</p>

因为他做的一切，其实并没有给她他以为能给的安全感。</p>

仿佛他这一年多的努力都白废了。</p>

沈缇的心里，说不出的挫败。</p>

“……公子？”长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。</p>

沈缇抖了抖衣摆：“走吧，回去。”</p>

这回终于是正常的步速了。</p>

长川还是忍不住问：“公子，刚才怎么了？”</p>

沈缇没有回答他，反而问他：“你刚才怎么跑到院门口去了？”</p>

“是照香姐姐喊我过去的，她说公子和冯姑娘要说重要的事，叫我别偷听。”长川气鼓鼓，“我哪有偷听，平陌哥哥教我的，我们跑腿的，就要在窗户底下听唤。”</p>

沈缇道：“你既知道，怎地还跑远？”</p>

“啊，是照香姐……”</p>

“照香是你什么人？你要听她的话，不听平陌的话？”</p>

长川：“啊？”</p>

沈缇绷起脸：“罚你抄十页字，明天交给平陌。”</p>

长川瞠目结舌：“啊？！”</p>

沈缇问：“以后知道该听谁的话了吗？”</p>

长川蔫了：“知道了。”</p>

沈缇“哼”了一声，放缓步速，恢复了他读书人的从容仪态。</p>

太阳渐西，虽还没落，但光都是铜金色的了，甬路像洒了层金。</p>

沈缇缓缓走在上面。</p>

对后宅女子来说，孩子真的很重要。</p>

母亲只他一个孩子。他出生后没多久，亲祖母便去世了。母亲头上没有婆婆，但隔了房的几位同族的伯祖母、叔祖母联手给母亲施压，要母亲给父亲纳妾，开枝散叶。</p>

只祖父和父亲都是曾经差点死在流放之地的人，颇看得开，替母亲挡下了，才有了家宅安宁。</p>

母亲很多次告诉他：【幸好你立住了。】</p>

【她们哪是为着什么开枝散叶呢。】</p>

【不过是看不上我罢了。】</p>

【幸亏我有你。】</p>

所以，沈缇虽然斥退了冯洛仪，但是并不想过度苛责她。因为能理解。</p>

冯洛仪抱着他的时候，也是羞耻的，她的身体和声音都在发抖。</p>

她也曾是读诗书、知礼仪的女子。因在闺中有才名，母亲托人弄了她的诗来给父亲和他看，他们点了头，认可了，才订了她。</p>

沈缇的脚步顿了顿。</p>

因他忽然想起来，他的母亲沈夫人其实对儿媳也是有期望的。她因为自己读书不多出身又低，曾被沈氏族中妇人轻视、排挤，所以一心想给他找个真正有学问的读书人家的女儿。</p>

旁人听得这次他订亲的女方是舅家表姐，都撇嘴角，自是都以为这桩婚事是沈夫人占了大便宜，拿他的终身去拉扯低微的娘家。</p>

可其实，在这件事里，沈夫人也是放弃了自己的多年的期望，也是为了他妥协了的。</p>

其实这件事里，每个人都在妥协，不是只有他。</p>

沈缇沉默良久，轻轻叹了口气。</p>

自己从前，确实不够成熟。</p>

他缓缓走着，又想到了怀溪的表姐，他如今的未婚妻殷莳。</p>

冯洛仪想要个孩子他能理解，因这是冯洛仪的利益所在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