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 见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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庆元宫里。</p>

今日是方凉当值。</p>

皇上早就没有看奏折了，昨晚熬了一个通宵，今天下了朝就一直等着，还难得换了那件亮眼的金线绣水波纹的鹤氅，在暗黄色的锦缎上，浮现出宛如星光一般的色泽。</p>

众所周知，皇上喜暗色。除了朝服，其他常服无疑不是以暗色锦缎绣暗色祥云纹为主，唯独这件衣服，那是他给秦老夫人贺五十大寿时，特意让织造局的人做的。</p>

如今……已有八个年头了。</p>

可说起来，这件衣服也是第二次穿，还崭新得像新做的一样。</p>

此时皇上撑着手肘，眼睛却看向外面，偶尔眯了一会，不到一刻钟就会睁开。</p>

终于，方凉忍不住了，上前一步说道：“圣上，要不奴才去前面看看？”</p>

皇上轻咳一声，不悦道：“看什么？”</p>

方凉连忙后退道：“奴才该死。”</p>

皇上道：“你师父是个稳妥的人。”</p>

方凉连忙点头，不敢再造次了。</p>

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，他师父总算是来了，笑意盈盈地道：“皇上，老夫人身体还硬朗着呢，在偏殿等您。”</p>

皇上瞬间坐直了身体，然后又嫌自己太僵硬了，他略坐了一会才起身。</p>

时全上前搀扶着，小声道：“王家人都被驯得服服帖帖的，知道老夫人进宫，没一个敢造次的，都回去等着了。”</p>

“敬王爷也回家了，不过周克顺被老夫人请回来，说是在王家坐馆，教孩子念书。”</p>

皇上道：“这个周克顺也就只能教教书了。”</p>

话虽如此，但皇上明显脚步轻快些，没有刚刚那么僵硬了。</p>

偏殿的门是开着的。</p>

外面伺候的两个小太监也被时全打发走了。</p>

皇上抽出时全搀扶的手，慢慢地走进去，他有点紧张，一直板着脸，宽袍大袖下的手半捏着，主打一个外人绝对看不出来。</p>

可他才走到门口，里面的人便慈爱地喊道：“宣哥儿，你怎么站在那儿，快进来。”</p>

“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，是你最喜欢吃的鸭油饼。”</p>

皇上愣住，不敢置信地抬头，就看见那苍老的面孔上露出松快又明媚的笑意，宛如她年轻时，心情好又爱捉弄人的样子。</p>

可她怀里拿出来的，哪里是什么鸦油饼，那是……桌面上一个瓷白的茶盘。</p>

皇上倏尔一震，眼眶发酸，连忙回头去寻时全。</p>

他小声道：“快……去请太医。”</p>

时全吓得面色一白，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？</p>

就在他迟疑时，皇上急得跺了跺脚：“快啊！”</p>

时全再不敢耽搁，连忙跑了出去。</p>

里面的老妇人却等不及了，上前来拉他的手。</p>

“宣哥儿，你怎么不说话，你是不喜欢吗？”</p>

“好吧，我骗你的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鸭油饼，这是烧饼。”</p>

“但是你吃吧，它也是可以填饱肚子的，等我们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，我一定给你买鸭油饼好不好？”</p>

“好。”那高高在上的帝王，到底还是接下了那个瓷白的盘子，佯装将它吃了一口，然后放入了怀中。</p>

可面前的人笑着笑着，突然不高兴一样，狠狠推了他一把</p>

“滚啊，你为什么要来？”</p>

“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危险很危险吗，你为什么不听话？”</p>

“那里都是沼泽啊，万一你掉下去怎么办？你是要我内疚一辈子吗？”</p>

“呜呜呜呜呜呜……宣哥儿，我的宣哥儿……”</p>

老妇人突然大哭起来，很伤心地蹲在地上。</p>

皇上鼻酸得厉害，那是他们跟军队走失了，在一片沼泽地里求生。</p>

王泰病了，她去找药，可去了好久都不回来。他太担心了，就去找她，结果不小心陷在沼泽里，等她发现的时候，淤泥都已经到他的腰腹了。</p>

她吓得连捡到的鸟蛋都打坏了，拼了命将他拉出来，然后哭着将他抱在怀里，却因为生气，攥着拳头狠狠给了他几下。</p>

那痛处他至今记得，只是怎么比得上，那时心里深处的温暖。</p>

不知不觉间，他早已泪流满面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