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第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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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宝缇看了眼时间，确认妈咪这个点应该还没睡之后，便给她打去电话。</p>

自从九年前那一摔，她的神智就不是太清醒了。</p>

时好时坏，总认不出蒋宝缇是谁。</p>

今天倒是运气好，视频拨通过去，便看到一张温柔的笑脸：“宝宝，吃饭了吗？”</p>

蒋宝缇频频点头：“吃过了，妈咪身体好点了吗？”</p>

“好多了，方才你阿甘姨给我煲了燕窝粥。”</p>

她疯疯癫癫的时候没人敢靠近她，因为她会摔东西，会打人。</p>

但她清醒时，又变成了蒋宝缇记忆中温柔的那个妈咪。</p>

“宝宝学习怎么样，数学考试还是很头疼吗？等几日让你田叔叔去国际学校接你，妈咪带你去迪士尼。”</p>

蒋宝缇眼睛一酸，拼命忍着眼泪。</p>

妈咪的记忆停留在她十二三岁的时候。</p>

“好，那妈咪要让田叔叔早点来哦。他总是迟到，放我一个人等好久。”她忍着哭腔娇嗔。</p>

蒋宝缇一直没变，她还是妈咪记忆里的那个小公主。爱耍赖爱撒娇，动不动就闹别扭，等着人去哄。</p>

妈咪笑她：“又哭鼻子，让你爹地看到又要批评你了。对啦，小周有冇来找你？你别和他走得太近，那小仔，总粘着你。”</p>

小周全名齐文周，因为蒋齐两家交好，所以他和蒋宝缇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。</p>

她被送到这边之后，齐文周每年放假都会来找她。</p>

最近倒是来得少了。不过蒋宝缇也没太在意，只当他是进入大学生活后，学业更加繁重。</p>

这通电话聊了很久，蒋宝缇其实不太想结束，因为妈咪总是清醒时少，疯癫时多。这种正常的交流机会实在罕见。</p>

但妈咪的身体需要多休息。</p>

所以她朝着手机屏幕挥了挥手：“妈咪要早点休息哦，我下次再打给你。”</p>

妈咪笑着将脸凑到屏幕旁，索要了一个Kiss goodbye.</p>

蒋宝缇立刻隔空吻上去：“goodbay，妈咪”</p>

“goodbay，宝宝。”</p>

电话挂断后，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沉寂之中。</p>

刚才的热闹温馨仿佛只是虚无的假象。</p>

人总会在极致的欢愉或是快乐后陷入巨大的消极之中。</p>

蒋宝缇身子后仰，结结实实地躺在床上，发了会呆之后，开始从A背起字母表。</p>

这是她转换心情的一个小习惯。</p>

ABCDEFGH....</p>

她侧着身子，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。</p>

....YJK.....</p>

“K的发音不太对。”</p>

大提琴般沉稳优雅的嗓音从门边传来，男人温声纠正道。</p>

她吓了一跳，手忙脚乱地坐起身，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去便开始整理仪态。</p>

刚才躺下的姿势好像没那么好看，头发也乱糟糟的，眼睛...刚哭过，应该有些肿吧。</p>

她偶像包袱很重，尤其是在宗钧行面前。</p>

她不清楚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，又看到了多少。</p>

对方此时单手插兜，斜靠门框站着。</p>

他脱去了那件西装马甲，身上只剩了一件衬衫。</p>

哪怕是略微慵懒松弛些的站姿，仍旧不减儒雅高贵的神态，像一位古典绅士。</p>

“抱歉，你的门没关。打扰到你了？”他温声致歉，为自己的鲁莽。</p>

他只是路过，刚好看到她的房门没关。于是顺理成章地目睹了她蜷缩在床边流泪的那一幕。</p>

虽然狼狈。</p>

但，很鲜活。</p>

比她平时伪装出来的那些灵动更加鲜活。</p>

让他枯萎的血管久违地开始流动。</p>

蒋宝缇摇摇头。</p>

“没有。”她看上去有些委屈，眼角的泪甚至都没干涸，干脆利用起此刻的难过，“你不生我气了吗？”</p>

他自动忽略她的问题：“刚才是在和你母亲通话？”</p>

“嗯....”她任何事情都可以和宗钧行畅所欲言，唯独妈咪的事情。</p>

“和她报了个平安，不然她会担心我一个人在国外吃不好穿不暖。”</p>

当然是假的。在她妈咪的记忆里，她还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。</p>

而且没人关心她在国外吃得好不好，穿得暖不暖。</p>

爹地会关心她吗？如果在五年前，她大概会笃定，但现在.....</p>

“我说过很多次，希望你能对我坦诚。”宗钧行走近，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，像一张网一样将她牢牢罩在其中。</p>

是带着微苦辛辣的木质香。</p>

他替她将乱掉的领口整理好。手背不经意地从她纤细的脖颈上蹭过，他的体温不冷不热，但存在感太强。</p>

她甚至担心他会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。</p>

真正强大的人从来不会通过加大音量，或是可怕的表情来彰显自己。</p>

他们往往情绪稳定，无时无刻都表现得温和，平稳，待人友善，谦逊有礼。</p>

这应该是身为old money的宗钧行从小就接受的良好教育。</p>

而此刻，他的语气同样温和。可包含在其中的，那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强势，还是被蒋宝缇察觉到了。</p>

能否精准接受到表达者想要表达的准确信息，不在于接收者，而在于表达的那一方。</p>

宗钧行从不撒谎。若是他想隐瞒一些事情，他会选择避而不谈。</p>

蒋宝缇抿了抿唇：“她有些...嗯...她出过意外，神智有些不太清楚。在她的记忆里，我只有十二三岁。”</p>

她说完就沉默了，头垂下去。</p>

宗钧行并未继续往下问，很多时候他都是点到为止。</p>

他愿意给予蒋宝缇一些私人空间。前提是她要听话。</p>

他喜欢听话的好孩子。</p>

单手摘掉手表与袖扣，一切有可能硌到她的物件。走至她身边坐下。</p>

她感受到柔软的床垫因为他的到来而往下凹陷。</p>

下一秒，她被揽到一个结实宽厚的怀抱中。</p>

这个怀抱太过温暖，让她莫名生出踏实和前所未有的安全感。</p>

蒋宝缇闭上眼睛，安心地靠在上面。</p>

嗯....感觉像爹地，但却是爹地从未给过她的。</p>

“你不生气了吗？”她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答案，昏昏欲睡了也不忘继续问他。</p>

他平静反问：“你以后还会这样？”</p>

“嗯....”这种事情谁说得清。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十二点前回家，一辈子都得秒接他的电话，一辈子都...</p>

唉，人生好难，死了算了。</p>

“我不确定，但我可以慢慢改。”至于能不能改掉，那就听天由命了。</p>

他们确定男女关系的第一天，她也说了类似的话。</p>

这段关系就像潘多拉魔盒，由蒋宝缇打开。</p>

自从那天慈善晚会上的惊鸿一瞥，她就开始各种处心积虑的接近他。</p>

虽然过程有些难度，一个是居高临下的贵族资本家，一个是虽然有点背景，但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用的富家女留学生。</p>

身份阶级差摆在那里。</p>

为了搞定他，蒋宝缇也算是拿出了从未有过的倒追经验。要知道，在这之前一直都是别人追求她。</p>

显然宗钧行也是一样。不过他一定没有遇到过如此明目张胆的追求。</p>

她敢断定，即使仰慕他的人很多，但大多数都对他望而却步，不敢上前。</p>

他的边界感与拒人千里的疏离总是令人畏惧更多一些。</p>

没人敢主动往他的外套口袋里塞房卡，因为这会换来非常严重的后果。</p>

——甚至很有可能，房间内会同时出现好几个男人。唯独没有他。</p>

当时的蒋宝缇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，更何况在得知父亲给自己找了个傻子未婚夫的前提下，她认为任何下场都比回国之后和傻子结婚要好。</p>

既然要嫁，为什么不选个最好的？</p>

哪怕他气场再强威压再大，这正合她心意。</p>

满足了她慕强的变态心理。</p>

从小到大，她任何东西都要用最好的，否则她宁愿什么也不要。</p>

男人也是。</p>

即使她的那些手段在宗钧行这个阅尽千帆的人看来，十分拙劣。</p>

可正因拙劣，才显可爱。她若是稍微精明一些，都不可能拥有二次见到他的机会。</p>

——下位者所认为的顺利，不过是高位者的主动给予。</p>

宗钧行和她说的第一句话：“我需要绝对的忠诚和诚实。你能做到吗？”</p>

“啊？”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，年轻的少女沉默片刻，闪烁其词，“嗯.....有点难，我尽量吧。”</p>

她不擅长撒谎。</p>

于是通过了“考核”</p>

因为她很诚实。</p>

至少她明白自己没办法立马就做到对他忠诚。</p>

这很正常。人都有劣根性，需要成长。</p>

他不介意帮她拔去劣根，助她成长。</p>

“嗯。”宗钧行的语气虽然没有任何波动，但那只放在她腰上的手，此时正隔着睡裙温柔地摩挲那一块软肉。</p>

蒋宝缇松了口气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