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棉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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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个屋子里，陈老爹叫黎峰上炕坐，让俩儿子作陪。</p>

陈老爹在家里有威严，大事上孩子们都愿意听他的。</p>

比方说，招待黎峰就是大事。</p>

这关系到以后的小钱袋子。</p>

陈老爹知道陪嫁太少，黎家一定有意见。</p>

前两天没打上门闹，那就是要脸。</p>

要脸就好说了。</p>

而且他看杨哥儿跟黎峰相处得不错，这事有得聊。</p>

陈老爹是过来人，知道男人在新婚时期最是疼人，爱屋及乌，既然在乎夫郎，拉拔拉拔夫郎的娘家，有什么问题？完全没有。</p>

他给黎峰倒酒。炕桌上摆着早早准备好的下酒菜，一碟花生米，一盘油炸小黄鱼。</p>

见黎峰拿了筷子，陈老爹的话就递了过来。</p>

“我知道你心里有气，我这也是没办法，我们作坊没了，日子还得过，要不是怕杨哥儿受委屈，我哪能舍得那样摆阔？”</p>

还全都是为了陆杨好了。</p>

黎峰听笑了：“为他好，连件厚衣裳都不给？”</p>

陈老爹应对自如，惊讶过后无缝切换到愤怒表情：“不可能！我给他新做了衣裳，你到处打听打听，里里外外都是新的，棉衣都有两身！”</p>

黎峰不接话，看他演，他又说：“可能是他娘忙忘记了，我待会儿问问。”</p>

黎峰不擅长饭桌交流，他喜欢直来直去，一句话阴着说，他就烦躁。</p>

他说：“那你打算怎么办？”</p>

陈老爹愣了下，说：“找到了就给他穿回去。”</p>

他还想把话题继续扯到他们家的豆腐坊上边，让黎峰看着再出资一些，先给黎峰画个大饼，等他东山再起，杨哥儿也有了依靠，往后他们两口子去县城，也有娘家亲戚了。</p>

结果黎峰单刀直入，一句话给他干懵了。</p>

“不用找，我看你身上这件就挺好的。”</p>

陈老爹低头看。</p>

他身上这件袄子确实挺好的，里面的棉芯是新的。家里买棉花，先给他做袄，他换下来的旧袄子，根据棉花新旧程度，分给两个儿子。</p>

一般情况下，陆三凤跟陆杨都没新棉衣，拿旧袄子改改。只是在县里生活，他们顾着体面，衣裳旧不到哪里去，就会折算成银子，贴补一些再换新。新的自然又在陈老爹身上。</p>

他身上这身袄足足有三斤棉花，穿身上沉甸甸的，跟裹了被子一样。在屋里坐一会儿都燥热。</p>

他呵呵笑：“我的衣裳，杨哥儿怎么能穿？”</p>

黎峰不跟他耍嘴皮子：“怎么不能穿？”</p>

他放下筷子，起身过来，揪着陈老爹的领口就要扒棉衣。</p>

这架势像要揍人，把陈老爹吓得直叫唤。</p>

陈家俩兄弟也吓到了，他们知道黎峰有气性，没想到这样莽，回门的喜日子，就跟老丈人动手，那他以后跟陆杨怎么过日子？</p>

兄弟俩一左一右去拉他，想把他扯开。</p>

黎峰比他们高出一个头，体型又壮实，他腰力下沉，两条腿跟在地上生根了一样，任他们东拉西拽的，他稳如磐石。</p>

他的胳膊上还挂着陈家兄弟拉拔的手，兄弟俩的手只能跟着黎峰的动作走，一点都拽不动。</p>

陈老爹慌死了。</p>

这样一个拳头打下来，他得去见列祖列宗！</p>

“杨哥儿！杨哥儿！快来！你男人要打死你老爹了！”</p>

灶屋里，陆柳还在跟陆三凤掰扯豆腐的事。</p>

他是一定要拿一板豆腐走的：“你们那样骗他，还指着他以后往家里送东西？不得先给点好处，看看诚意吗？”</p>

陆三凤不同意。一板豆腐有六十四块，黎家人撑死都吃不完，凭什么给？</p>

正在这时，他们听见了陈老爹的叫声，大惊失色，齐齐往那头跑去。</p>

到地方，这头的喊叫已经平息。</p>

陈老爹的棉衣被黎峰扒下来了。黎峰站直，扭腰一甩，陈家两兄弟也被甩开了。</p>

黎峰抖抖棉衣，拍拍灰尘，抚平褶皱，掂掂重量，很是满意。</p>

看陆柳过来，他顺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，拿棉衣在陆柳身上比划。</p>

“可以，穿得了。”</p>

他是真不客气，被陈家一家四口看土匪一样的望着，他还没事人一样，让陆柳试穿棉衣。</p>

厚实的棉衣就这点好，刚穿上，身上就暖烘烘的。</p>

陆柳好开心，眼里完全看不见陈老爹被摧残的可怜样子。</p>

统共六个人，挤在小屋子里，看起来不好发挥，陈家四口人能把他们堵在里面揍，实在不行，堵着门口，车轮战都能把黎峰堵死。</p>

实际上，他们一个个都跟小鸡仔一样，挡路的人，要么被扒拉开，要么被黎峰扔到了炕上。</p>

黎峰拿一件棉衣不算，还踩到炕上开柜子，又拿了两件。</p>

其中一件是陆柳出嫁前被扣下的新棉衣。</p>

陈家人看得目瞪口呆，谁要张口骂人，黎峰就给个看畜生的冰冷眼神，活像要把人打死一样，散落在房间各处的陈家人，被害怕吸引着，哆哆嗦嗦凑成一堆，抱成一团。</p>

陈老爹看向陆柳：“杨哥儿，你这样做，是要遭报应的！”</p>

陆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遭报应，三件棉衣单独算钱是挺多的，但不至于遭报应吧？</p>

棉花的价格贵，一斤要二钱银子，这三件棉衣加起来该有六斤左右。算六斤，棉花要一两二钱。</p>

都用的棉布，陆柳前阵子也添过新衣，知道布价。棉布价位在三十二文到六十文之间一尺，以颜色区分。</p>

这三件都是蓝布，三十二文一尺。棉衣大小不同，匀一匀尺寸，至多六钱的布料。</p>

成衣要再加点手工，可能有个二钱、三钱。总体在二两银子左右。</p>

黎家给的聘礼可是二十两，就算把他看病的银子、陈家摆阔的银子都加进来算，也就是平个账，让两家付出对等一些。遭不了报应。</p>

陆柳算过账，没接话，问他：“爹，我能拿些豆腐回家吗？”</p>

陆三凤立即帮他补充：“他想拿一板！”</p>

陈老爹看着陆柳。</p>

陆柳看着陈老爹。</p>

陈老爹试图用眼神吓住陆柳。</p>

陆柳往黎峰身后躲。</p>

陈老爹能屈能伸，既然黎家要这样出气，那今天就一次办完，下回见面，黎峰还得叫他一声岳父，给他当儿子。</p>

他说：“拿吧，这事是爹对不住你。你们别怪爹，爹也是没法子。”</p>

黎峰不吃这套。</p>

陆柳看他年老，被扒了棉衣后显得狼狈，有一瞬的心软，然后他被陆三凤戳痛的脑门被黎峰发现了。</p>

那处红红的，黎峰碰一下，他疼得一哆嗦。</p>

这下也不心软了。</p>

他没说实话，就是善良。</p>

他嘿嘿傻笑两声，说是不小心撞到了。</p>

“我们去拿豆腐吧？”</p>

他们载着五斤年糕过来，拿了整板的豆腐回家，还有三件棉衣。</p>

回家路上，陆柳就穿着陈老爹的棉衣。</p>

三斤的棉衣，他这辈子都没穿过这样厚实的衣裳，压得他的肩膀都塌了。可是好暖和，迎面有冷风吹着，他脸蛋都热乎乎的，两只手都冒着热气，被黎峰牵着捂会儿，都出汗了。</p>

他这个冬天不怕冷了！</p>

黎峰时不时侧目看他一眼，见陈家闹成那样，陆柳还喜滋滋的，也笑了。</p>

“回去抱兔子，给你养着玩。”</p>

“嗯！”</p>

陆柳重重点头。</p>

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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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