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今夜无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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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杨跟谢岩快步走了很远一段路，直至看不见村子，才缓下来慢走。</p>

谢岩常年久坐不动，体力差，这点路走着，两腿都跟黏地上了一样，每一次抬脚，都用尽了力气。</p>

陆杨就带他在路边休息，还笑话他：“你那点力气，是不是都用我身上了？”</p>

谢岩没想到他家夫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虎狼之词，一张脸愈发红了。</p>

陆杨就喜欢看他这样，一副呆样，说什么都震惊，明悟过后又直白爽快不忸怩。</p>

这种戳一下能动好几下的性格，让陆杨认为很有改造的潜力。</p>

他看四周无人，还亲了谢岩一下。</p>

“你今早坐门槛儿上看我的时候，是不是就很想亲我？我看你那眼神，能把我吃了。”</p>

他都确认了四周无人，谢岩还慌张又看一次，然后捂着心口说：“你先别说了，不然我都休息不好了。”</p>

陆杨在旁笑得好大声：“行吧，等晚上的。”</p>

读书人，想象力丰富，谢岩想着昨晚造小人的事，被陆杨由里到外的野性征服，顿时蔫头巴脑的。</p>

他那点力气，还不够用。</p>

休息好了，再次上路。</p>

他们赶时间，今天也有正事，陆杨路上收敛许多。</p>

谢岩的朋友姓乌，叫乌志高，表字平之，同窗来往，都叫他乌平之。</p>

家里开布庄的，在府城都有铺面，生意做得很大。</p>

陆杨听说过布庄的乌老爷，这是他这种市井小民攀不了的高枝。没想到嫁人之后，还能去乌家做客。</p>

只是不凑巧，今天乌老爷带着乌平之去了府城。年底了，要查账。</p>

这处落空，陆杨想去东城门那头找熟人。</p>

谢岩脚力不行，两人商量一番，让他去铺子里歇息。</p>

谢家的铺面不大，小小一间，原来是卖米的，生意不好的原因之一就是家没有门路进货，也无力管理的原因。</p>

关门之后，本来想租出去，因村里人太缠人，总抽不开身处理。</p>

里头还算干净，只是起了些灰尘，各处都搬空了。</p>

陆杨给谢岩擦张凳子，再擦张桌子，把稿纸都给他，让他将就着看看书，打发时间。</p>

谢岩：“……”</p>

这点空闲，都要看书，看来他家夫郎对他的期望真的很大。</p>

陆杨跟哄孩子似的，笑眯眯问：“状元郎一个人待着怕不怕？”</p>

谢岩：“我真考不上……”</p>

陆杨没当回事儿。</p>

三年才出一个状元，他就是喊喊。</p>

他坏，他看谢岩为难又不敢反抗的样子，就想欺负一下。</p>

“那你多看看书。”陆杨说。</p>

谢岩又成了寡夫脸，整个人丧丧的。</p>

陆杨笑哈哈走了。</p>

他出门就跑，赶着时间去东城门。</p>

那里是陈家开了十几年豆腐坊的地方，也是他长大的地方。</p>

他所有的人脉都在那里，今天虽不去官府，也得请个官差，跟他们回村住一晚，好震慑那些村民们。</p>

要是什么都没办，那些村民就知道他们家只是虚张声势，往后会变本加厉。</p>

他再凶，也敌不过人多势众。到时重蹈覆辙，要破局，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不可。</p>

他顺道买了两坛子京华酒，用了四钱银子。</p>

这酒产自京都，又烈又醇厚，喝着很带劲儿。</p>

拎着酒，拐进巷子里，熟门熟路敲了罗家门。</p>

罗家兄弟都在衙门当差，官职小，只是普通小吏，可他们那身官差衣裳穿着，走街串巷的，谁敢跟他们叫板啊？</p>

陆杨跟他们自小一块儿长大，罗家兄弟年长他五岁。他小时候就崇拜武力厉害的人，最爱跟着街霸一样的罗家兄弟玩。</p>

直到他跟着陈老爹回村里，罗家兄弟还都舍不得，给他说过亲，想把他留县里。</p>

可惜，聘礼太少，陈老爹不干。</p>

陆杨想着，这样也好，至少他见到了亲弟弟，也回到了两个爹身边。</p>

罗家嫂子来开门，见是他来了，喜得不行，赶忙迎他进屋。</p>

“杨哥儿来了！”她回头喊一嗓子，又说陆杨客套，“来我们这里还带什么酒啊？这不跟自己家一样吗？”</p>

陆杨笑嘻嘻道：“我嫁人啦，也没请你们过去吃酒，心里老惦记着，今天来县里，特地买了酒，请哥哥嫂嫂喝。”</p>

他才回村没多久，这就嫁了，罗大嫂惊讶之余又唏嘘，然后心疼道：“这点时间，够相看什么？你们那么多年没回去，对别人了解多少？陈老爹真不是个东西。你嫁哪儿了？那家人怎么样？”</p>

她嘴快，跟着又把陆杨成亲的日子、聘礼、陪嫁之类的都问清楚，一听又连骂好几声。</p>

罗大勇在家，他算着日子，陆杨昨天成亲，今天就来县里了，他抬抬手，让他媳妇先别说话了。</p>

他问陆杨：“是不是有什么难处？你招呼一声，哥能办的都给你办了。”</p>

罗二嫂也来了，他们两家住一个院子的，说罗二哥在轮值，有事跟她说也一样。</p>

跟弟弟互换的事，时间久了藏不住。这两家对陆杨来说跟亲人一样，他就如此这般简要说了，再才讲到难处。</p>

他这短短几天的人生经历，丰富到在座三人都听懵了，也听气了。</p>

今天时辰不早，还要赶回村子里，罗大勇让陆杨等等，叫他媳妇回屋拿了点银子，他换上官差的衣裳，腰间配长刀，脚上皂靴都踩上了，出来带陆杨回村去，给他撑腰。</p>

陆杨喜滋滋笑了，走路上，他们绕弯儿，罗大勇去借了个驴车使。</p>

陆杨出来一趟很难，想顺道买些肉、蛋，还有米面，油盐也不多了，都要添置。</p>

罗大勇本就想给他买些东西带回去，听他的话，就一道去。</p>

陆杨说想卖包子，跑来东城门实在太远，也让罗大勇跟衙门的兄弟说一声，到时多照看他一点。</p>

“我挣钱了，请你们吃酒！”</p>

罗大勇摆手：“小事。”</p>

人活在世上，就是你来我往的人情。</p>

这种招呼一声的事最好办，你帮我我帮你的，不用惦记。</p>

陆杨坚持：“我决定去卖包子了，我的手艺你知道的，肯定能挣钱。”</p>

罗大勇点头，说到陆杨的男人。</p>

“也太窝囊了，配不上你。”</p>

陆杨不觉着。</p>

“读书人嘛，跟一群刁民说不清理，家里人又少。他其实挺聪明的，我到时教教他。”</p>

罗大勇就看不上读书人，像他们这种小老百姓，自家过日子，就不该找读书人。</p>

娇气，矫情，温吞，还心高气傲。家里的活干不了一点，银子挣不到一分，脾气到不小。能出息的有几个？找他们，纯属自讨苦吃。</p>

陆杨只好说他成亲时的排场。</p>

罗大勇承认很有气派，县里成亲都是随便蒙个盖头就娶进门了，这十分有诚意。</p>

可有诚意没用啊，被人闹成这样。</p>

要不是陆杨厉害，指定被人欺负成啥样。</p>

陆杨没硬劝，非得让罗大勇立即接受谢岩，来日方长嘛。</p>

两人结伴去采买，陆杨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，一并拜访了刘屠户，委托他帮忙留几只小猪崽。</p>

能赊账就最好了，他现在回村了，要开始养猪了。</p>

屠户自家也养猪，养不了那么多，会跟一些养猪老手合作，固定买卖。</p>

小猪卖出去，肥猪收回来。一般人没人脉，还养不了猪。</p>

村里少数几家养猪的，都不敢说打通了路子。养死了的猪，屠户就不跟人合作了。</p>

陆杨能干，在东城门这一片都是出了名的。</p>

他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，学什么都快。这里聊两句，他年节之前来说数量，开春就尽量给他留。</p>

事情谈定，就是生意。</p>

罗大勇给他买了半扇猪肉，饶是陆杨的厚脸皮都受不住。</p>

罗大勇只让他收着：“马上年节了，你又要应付村里人，又要挣钱，你家男人还要读书，娘家又那种情况，你怎么过日子？这猪肉你都拿着，留一半鲜肉做包子卖，趁早开张。吃不完的，留着做腊肉，家里能见些荤腥，你看你瘦叽叽的样，多吃点肉，养养身子。”</p>

陆杨差点被他说哭了。</p>

他睁大眼睛，阻止眼泪，跟罗大勇说：“行，下回见你，就带孩子来叫你舅舅。”</p>

罗大勇无语。</p>

怀个孩子得十个月，这是不打算见面了？</p>

采买结束，罗大勇赶着驴子车，载着陆杨到铺子里接谢岩。</p>

谢岩一看陆杨带了个官差回来，表情又有几分呆滞。</p>

罗大勇差点翻白眼。</p>

陆杨叫谢岩喊大哥。</p>

“这是罗大哥，比我亲哥还亲，你以后见着他也叫哥哥。他今天跟我们一起回村，住我们家。”</p>

谢岩一听是大哥，就知道这是私人关系。</p>

明明穿着官差衣服的人是罗大勇，但他还是把星星眼留给了小夫郎。</p>

旁观的罗大勇：“……”</p>

回家路上少不了盘问，谢岩早上跟陆杨讲过的家务事，又跟罗大勇讲了一遍。</p>

罗大勇也是市井混出来的，又在官府当差，什么难缠的人都见过，这一番交流下来，他觉着谢岩怪怪的。</p>

看着挺呆一人，说起事情却明明白白，条理清晰，不像个糊涂人。</p>

难怪陆杨说他聪明。</p>

须得教教他人情，也得让他攒几分狠劲，如此才能当家，撑起门户。</p>

今晚的上溪村又热闹了。</p>

冬季的村子闲人多，经过一个白天的等待，大家伙慌张过后，又找到主心骨。毕竟谢家这么多年都立不起来，他们不信陆家小哥儿敢进官府的大门。</p>

“说不定在门口就腿软得尿裤子了！”</p>

很多人都这样说，但他们又眼巴巴望着官道。</p>

来往的人少，看见一个，他们精神一下，发现不是陆杨跟谢岩回来了，又失望的再嘀咕两句，以此给自己找信心。</p>

终于，他们看见想见的人了。</p>

陆杨跟谢岩回来了，和官差一起。</p>

说陆杨腿软的人自己腿软了。</p>

说陆杨尿裤子的人自己尿裤子了。</p>

罗大勇看见村子，就板起脸孔。</p>

入村开始，就横眉冷目，满面威严。</p>

陆杨有人撑腰，一个个的指给罗大勇看。</p>

这个人闹婚了，那个人调.戏他了，还有人把他家状元郎的头撞到了！</p>

谢岩捂脸。</p>

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夫郎相信他不是状元郎。</p>

偏偏罗大勇听见这种夸张称呼也面不改色，好像陆杨就应该叫他男人状元郎一样。</p>

谢岩：“……”</p>

倒是我格格不入了。</p>

今晚的谢家也热闹。</p>

陆杨热情招待着兄长，村民一波波地来求情告饶。</p>

谢岩嫌吵，把他们请出去，关上大门，回来陪酒。</p>

罗大勇这才高看他一眼，说他有个男人样。</p>

谢岩记下了，当晚回屋睡觉，就问陆杨什么叫男人样。</p>

陆杨被他逗笑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