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第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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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轻抚窗帘，中原中也的卧室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。</p>

独栋别墅夜间安静得不可思议，细微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，才被一声转动门锁的‘嘎达’取代。</p>

一个小小的身形鬼鬼祟祟地往床边移动。</p>

他隐匿在月光到不了的黑影中，脚步极轻，呼吸几乎不可闻。</p>

客观上来说是这样，主观上更是无比的自信。</p>

当他蹑手蹑脚地成功接近床边，床上闭目养神的青年动了动嘴唇，开口：</p>

“鞋脱了再上床，不许把那个脏玩具带上来。”</p>

从一开始，中原中也就察觉了这位小入侵者的动作，只是懒得拆穿。</p>

“！”</p>

入侵者一惊，窗帘被纱窗中穿过的细风吹过，几缕光照亮他的蓝眼睛，以及大福团子似的白嫩脸颊。是个年幼的小男孩。</p>

“缇卡才不脏。”</p>

小孩扁了扁嘴，脱下鞋，依从指令把毛绒玩具留在拖鞋上，爬上床。</p>

他钻进被子，蛄蛹蛄蛹，从床尾爬到床头，像穿梭在隧道里，然后精准地压着中原中也的手臂，从被子中探出脑袋。</p>

还没等他说什么，中原中也先一步警告道：“我要睡觉了，你不许说话。”</p>

小孩眨眨眼睛，抬起手掌，一如课堂上踊跃发言的小学生。</p>

“啾啾，我有问题。”</p>

中原中也：“明天再问。”</p>

“我现在就想知道。”</p>

“明天。”</p>

“拜托了，啾啾。”</p>

“中原千礼，现在凌晨一点。”</p>

“爸爸，求你了。”</p>

“……”</p>

“爸爸、爸爸！”</p>

“别叫我爸爸。”</p>

“拜托了，这位叔叔。”</p>

“…………”</p>

中原中也知道这小子得不到回答很难善罢甘休，耐着性子说：“给你五分钟时间。”</p>

“好。”中原千礼严肃点头，快速道，“啾啾，你说过，我的妈妈是一个男人，对吗？”</p>

“嗯。”</p>

“可你也是男的。”</p>

“嗯。”</p>

“但别人的父母都是一男一女。”他困惑道，“为什么呢？”</p>

中原中也很难详细跟他解释这个，使出万能话术：“等你长大就知道了。”</p>

“好吧。”中原千礼并未追问到底，很顺畅地接受了这件事，转而问，“我今年五岁，所以你们十几岁就谈恋爱了吗？”</p>

中原中也当即冷笑，有很难听的话想讲，但在小孩子面前没说出口。</p>

“没谈过。”</p>

中原千礼想了想：“是因为你们离婚了，他才不来看我的吗？”</p>

“我和他不是这种关系。”</p>

“你们还会复婚吗？”</p>

“都说了没有结婚。”</p>

“那是什么关系？”</p>

极其简单的一个问题，成功把中原中也难住。</p>

客观地评价为‘敌人’或者‘叛徒’，对这孩子来说似乎有些残忍；可除了这个，也就只有‘我的前搭档’这一称谓，一旦说出口，又要被追着问‘你们搭档做什么事’。</p>

思索片刻后，中原中也缓慢开口。</p>

“千礼，我很久没有见过他。”他声音沉稳，认真地说，“你在电视里看到的，由父母和孩子组成的正常家庭关系，我没办法给你，很抱歉。”</p>

这个人的存在，在他所处的黑色组织内部是禁语，前缀的形容词是叛逃。</p>

中原中也几乎从不谈起，谁都知道他最恨他那个前搭档，从搭档恨到拆伙，没一天不是互相讨厌。</p>

没人敢在他面前提那个人的大名，生怕触霉头。但中原千礼拥有了解他生物学上另一位亲人的权利。</p>

那家伙走前闹得很难看，黑手党只用枪口迎接叛徒。</p>

中原中也告诉他：“你的那位父亲，他不会回来了。”</p>

中原千礼一怔。</p>

两双极其相似的蓝眸，沁着蓝盈盈的夜色。</p>

小孩并非什么都不明白。他的脑袋里在飞快代换概念：他不会回来了=他去了很远的地方=他……</p>

中原千礼深呼吸，惊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：“那、我另一位父亲他，是不是——”</p>

中原中也不知道他的奇妙联想，只察觉到他又要絮絮叨叨兴奋停不下来了，小鬼就是这样，所以不能给他开这个头的机会。</p>

于是，中原中也当机立断转移话题：“玩游戏吗？”</p>

中原千礼眼睛一亮：“游戏！玩！”</p>

中原中也：“比赛。谁保持安静的时间更长，赢的人奖励一支奶酪棒。”</p>

中原千礼立刻抬手捂住嘴巴，用力点头：“唔唔！”</p>

中原千礼认真地屏气凝神，不发出一丝声音，暗暗地想着一定要获得胜利，那明天就可以吃两支奶酪棒了。</p>

他数枕头盖布上的穗，眼睛又移到雪白天花板上，好像一块白色的投影布，渐渐的上面开始演电影，意识逐渐模糊，顺利睡着了。</p>

第二天，当中原千礼悠悠转醒时，他父亲已经用完早餐准备出门了。</p>

中原中也拎起风衣外套，单手披上。</p>

中原千礼站在玄关处，乖巧挥手：“啾啾，再见，早点回家。”</p>

“晚上见。”中原中也说。</p>

嘎达。门板嵌入门框，锁芯咬合。</p>

一秒前还在跟父亲道别的乖小孩收敛了脸上的笑容，趿拉着拖鞋，噔噔几步飞奔向楼梯边上的储物间，动作快得像一只小耗子。</p>

门一开，储物间里杂乱堆放的物件山体滑坡一样洒出来，中原千礼三两下找到了自己的装备：一辆儿童滑板车，上面挂着一只金属头盔。</p>

小孩把头盔扣好，面容严肃。</p>

出发！</p>

-</p>

中原中也跨上摩托车。</p>

横滨的早高峰还没开始，路上相当空旷，饶是如此，他依旧时不时往后视镜瞥。</p>

不一会儿，镜中倒映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。</p>

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。</p>

中原千礼，又尾随他上班。</p>

人类幼崽在这个年龄阶段，精力和好奇心都极其可怕，中原中也对自己工作性质的含糊不清，更是促使小孩生出无穷的探索欲。</p>

中原中也单手控车，黑手套贴上左侧的无线耳机背部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