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 人间炼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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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旻不耐，“我不是同你商量，这是命令，任何人不得例外。”</p>

这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，但说出来的话没一句好听的。</p>

最后崔士商出来打圆场，“去疫所，我会帮忙照看。”</p>

谢旻最是瞧不得崔士商那副为李荀月鞍前马后的模样，“你是去治瘟，不是去看孩子。”</p>

也不知道这祖宗今天怎么了，怎么看谁都火气冲冲的。</p>

在场的人，属李十味跟官家打交道最多。</p>

他自小便在宫中跟着祖辈父辈学厨，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。</p>

是以谢旻多说两句话，他便知这位看起来身份尊贵的大人，是在立威。</p>

治瘟不比其他。</p>

人在生死危难之际，会抛却礼义廉耻、仁义道德，变得极端又疯狂。刚才那群人不问青红皂白便要烧死无辜之人，便是如此。</p>

若是没有铁血手腕，武力镇压，失散的秩序将会激起所有人内心的恶，到那时寿县便是人间炼狱。</p>

李十味将外孙女拉至自己身旁，轻轻拍了她的肩膀，转头对谢旻说道，“疫所光靠大夫不够，还需要义士吧？我愿贡献微薄之力。”</p>

这下所有人都懵了。</p>

疫所需要义士不假，可基本上都是征召当地的乡兵，或者是随机抓几个倒霉壮丁。</p>

这不给钱还要命的活计，谁愿意干啊！</p>

除了李十味。</p>

他本就跛脚，下跪时十分吃力，可仍然固执地给谢旻磕了三个响头，“小民自愿去做义士，只求大人能够庇护我的家人，莫要让今日的事情再次发生……”</p>

李荀月一时怔忪。</p>

这老头难道不知道，正常人去了疫所，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吗？</p>

他相当于在拿自己的命，来换家人的平安！</p>

谢旻很讨厌别人跟他做交易，尤其是要挑战既定的规则。</p>

“做义士，是要签生死状的。就跟上了战场的士兵一样，没有退路。”</p>

李十味沉声道，“我从未想过后退。”</p>

谢旻目光所及，是院子里已经抽了芽的海棠树。树上挂着两盏红灯笼，是除夕那夜就在的。</p>

罢了，就当是还了除夕那日收到的几个铜板吧……</p>

寿县第一处疫所，本想设在东边的安乐坊。</p>

这里原是用来安置穷苦病人，条件简陋，但听说地方宽敞，杂物少，又四面通风。</p>

在崔士商看来，是最适合做疫所的地方。</p>

但寿县的情况，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差。</p>

一入坊内，众人皆是一惊。</p>

地上横七竖八，一人挨着一人躺着，全部都是面孔发黑，神色麻木。</p>

偌大的厅堂里挤满了痛苦的呻吟声。</p>

他们能看到的，已是人间炼狱，还有更多隐藏在每家每户的，随时可能染及一室，一村，乃至一城。</p>

“不能再等了，立刻召集城里所有还未染病的大夫，随我一同研制药方。”</p>

崔士商神色凝重，“翰林医官院迟迟没有来信，要么是无人愿意来此，要么……瘟疫的消息还没有送到京城。”</p>

谢旻明白他的意思。</p>

寿县的瘟疫绝非这两日才有，如今已经蔓延到这等状况，必定早五六日就开始了。</p>

此处距离京城也就两日的脚程，快马急报应当早就到了朝廷。</p>

除非，徐大海压根没有报！</p>

他为了钓出徐大海身后的大鱼，留他一条狗命，没想到竟然留出了这场大祸。</p>

崔士商继续说道，“你英雄救美的时候，我去跑了一趟寿县的药铺和医馆。没染病的大夫也就剩下五个，药铺的药材早就被洗劫一空，现在只有咱们自己带过来的。”</p>

五个民间大夫，加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医官，当真能应对这场浩劫吗？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