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九章：夜朦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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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青如怒目而视，无声责备。</p>

陆槐看懂了她的意思，放下手，垂下头，状似无意地瑟缩了一下。</p>

庄青如这才瞧见他一身单薄的衣裳，宛如秋风中的落叶，瑟瑟发抖，她深吸一口气，瞪了他一眼，张嘴小声道：“等着。”</p>

说完，她飞快地缩回脑袋，轻手轻脚地越过熟睡的立冬，从后方的衣架上取出一件藏青色的外衫搭在胳膊上，又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，走了出去。</p>

担心会叫立冬撞见，她拉着陆槐来到另一处廊庑下，将外衫往他手上一塞，“出来也不多穿点，是觉得你的身子大好了？”</p>

陆槐没有解释，只看向那件外衫，并未动作。</p>

庄青如以为他是在嫌弃，没好气道：“这是我让人给外祖新做的，外祖还没有穿过，便宜你了！”</p>

那可是临欢送来的料子，她让立冬做成衣裳孝敬外祖，现在被他先穿上了，希望外祖知晓后不会嫌弃。</p>

陆槐听罢，微微一笑，伸出提着灯笼的手，做无奈状。</p>

庄青如这才发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，他并不是嫌弃，只是手上有东西，不方便穿罢了。</p>

想到这里，她绷着脸将外衫拿到手中，摊开，转到身后往陆槐空了的一只胳膊上套。</p>

套完一只胳膊后，又示意他将灯笼换到另一只手上，继续套。</p>

陆槐僵硬着身子，木然地在她的指示下穿上外衫，脸上更是浮现出一抹灿烂的红晕。</p>

他生性薄凉，从记事开始，便学会了照顾自己，不假他人之手，便是自己的阿娘，他也很少接受她的好意。</p>

而自从离开陆家后，除了陆管事，也从未有人想着天冷了要给他添一件新衣，躲一缕凉风。</p>

方才，他只是想让庄青如拿着灯笼罢了。</p>

好意突如其来，又汹涌猛烈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，却又无比温暖。</p>

“你怎么了？不合身？”庄青如替他穿好外衫，转身来到他的身旁，好奇地问道：“还是说你身子哪里不舒服？”</p>

说着，她便要拉着他的手腕把脉。</p>

对庄青如来说，这样的事并不算什么，毕竟从小到大，她哄阿耶和兄长时，嘘寒问暖的事不知做了多少，方才看见陆槐畏寒的样子，她下意识地想照顾他。</p>

他的身子可不能再折腾了！</p>

陆槐单手拢了拢衣襟，低声道：“没事。”</p>

“那就好。”庄青如松了一口气，又问道：“你这个时辰怎么还不回去休息？跑到我房间来扮鬼？”</p>

陆槐已经收拾好了情绪，恢复了平时的样子，“与先生谈论事情晚了些，正想回去，路过书房见灯亮着，还以为是薛老太医在，便想过来瞧一瞧，你不是也没睡吗？”</p>

这间书房是张公特意叫人腾出来给薛老太医用的，他这样认为很正常，庄青如便道：“之前同外祖在查医书，想着看能不能找出治疗穆小娘子的法子，外祖一路幸苦，我撵他早些回去歇息了。”</p>

薛老太医毕竟年纪大了，这段时间又在两县之间奔波，确实有些劳累，庄青如看准时间送他回去了。</p>

陆槐点了点头，随口问道：“可找到什么法子？”</p>

庄青如摇摇头，“可以说是毫无头绪，她那病实在奇怪。”</p>

陆槐从张公的口中已经知道了穆小娘子的症状，作为一个同样被疾病缠身之人，他有些感同身受，“天下之大，无奇不有，急不得。”</p>

庄青如举头叹息，“‘出师未捷身先死’啊，怎么就折在了这里？”</p>

上辈子她见多了疑难杂症，这一世又读了不少医书，虽然有一段时间不曾上手，可再次出诊遇到一个大难题，让她不免有些挫败。</p>

陆槐大约能猜到她心中所想，笑道：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，先救了卫惊鸿，又救了我，现在不过是一点小挫折，还能拦的住你吗？”</p>

庄青如看他，“你倒是对我有信心。”</p>

“自然。”陆槐毫不犹豫道：“我的这条小命可是你救下的，日后也还要指望你了。”</p>

“那若是我救不了你，又该如何？”</p>

“得之我幸，失之我命。”陆槐目光闪烁，“像我这样从出生便是累赘的人，走到哪里都是负担，谁又会盼着我们活的长久呢？”</p>

可是在遇见你之后，我便有了奢望，奢望着能与你共度一生。</p>

察觉到陆槐身上突然涌现的失落，庄青如脱口而出道：“我盼着！”</p>

陆槐陡然看向她，目光灼灼，藏着一抹看不透、又难以割舍的深意。</p>

庄青如连忙捂住嘴，眼神漂移，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：叫你多嘴，瞎说什么大实话呢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