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六章 交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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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客，是宋兰亭安排的。</p>

他将她抱上乌江楼阁水榭，数十黑衣刺客围了上去，刀劈剑砍，银光交错，半个时辰后，宋兰亭再次抱着一女子，退了出来。</p>

杨家府兵已至，跪伏于地，连连请罪。</p>

宋兰亭抱着怀中娇软，面色阴沉：“摆驾回府。”</p>

昭和郡主体虚柔弱，经此巨变，自是受了惊，生了一场大病，发了高热，数日缠绵病榻。</p>

真正的陆温，又换了男装，跟了刘连殷三日。</p>

这些日子，刘连殷的生活很规范，晨起去县衙点了卯，就开始处理公务。</p>

淮溪州府给他单独辟了一间三进的宅院，直到戌时三刻，他才回府。</p>

若不是知道这糟老头子，是个溜须拍马的奸佞，她当真以为，此人是个政务勤恳的好官儿了。</p>

刘连殷今日饮了酒，有些醉醺醺的，也倚在书案边打盹儿，她双手抱臂，不知是不是打盹儿也会传染。</p>

还是她这几日实在是疲累，倚在他那所卧房外的木槐花树上，也打着盹儿。</p>

忽然，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，出现在刘连殷的卧房，二人似乎说了些什么，似乎刻意放低了声音，她离得不算远，听得仍旧不甚清楚。</p>

但隐约夹杂着“颜夕。”“快开始了。”等只言片语。</p>

她忖了忖，身姿一跃，攀上窗外檐顶，支着耳朵继续听。</p>

刘连殷语气惊疑不定：“可现下安王、郡主的仪驾都在淮溪，他们也敢如此？”</p>

那人声色黯哑低沉，似乎刻意修饰了自己的声音：“上人自有应对之法，你只管去。”</p>

刘连殷沉吟半晌，又道：“大人先前所说，当真能护我性命？”</p>

那人冷笑一声：“你若不是听了我的话，早已成横尸街头了，还能活到现在？”</p>

刘连殷无言以对，连连叹气。</p>

她耐心的等他们说完了话，不动声色的跟在男人背后。</p>

他戴了一副鬼影面具，一袭玄色长袍，身姿挺拔利落，没束冠，只用一截碧色束带，将青丝束成了高高的马尾，垂顺的披散于脑后。</p>

本该是个明媚而炽烈的少年人啊。</p>

却异常沉闷，冷淡，死气沉沉，像火焰中枯焦的木头，浑身都是破烂的洞窟，一碰，就碎了。</p>

夜色沉沉，他拐角走入一道阴影，陆温追上前去，他已经顿住了脚步，没动，与记忆中那个清隽如松柏的背影，渐渐重叠。</p>

月色被浓密的树荫遮住，他没有回头，淡淡道：</p>

“跟着我做什么。”</p>

声音清清淡淡的，如琴瑟铮铮，如碎玉泠泠。</p>

“所以。”陆温笑了笑，“你也是其中一员么。”</p>

她早就知道他并非什么持身清正的好人，可事态发展至今，她的理智告诉他，她既看不透他，就应该遵从自己的判断，杀了他。</p>

他依旧没有回头，月华潋滟，透过层层树荫，滤下柔和的云月，他羽睫轻颤，终于唇齿翕张。</p>

“是吧。”</p>

陆温只觉自己背后一阵寒凉，她按着腰间的匕首，嗓音微颤：“谢御史。”</p>

陆温咧嘴一笑，滚烫的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而落：“为什么。”</p>

谢行湛回过头，揭开面具，气质冷冽，眸光清幽，带着疏离的味道。</p>

周身像是被浓雾掩盖，他半垂着眸子，又安静了很久很久，直到乌云散去，皎洁清透的星光洒满大地。</p>

他才慢悠悠的，勾了勾唇角，像是袒露心扉的叹了一叹。</p>

“青云之路，畅通无阻。”</p>

他的命，得多硬，才能熬过幽伯一次又一次的试炼。</p>

他的命，也究竟是有多贱，才能被轻贱至此。</p>

他如今，不过枯槁之木罢了，无论是被她所杀，还是被国法论处，他都不会觉得委屈。</p>

陆温沉默。</p>

她知道他身世微贱，做过流民，当过恶乞，饱受旁人唾骂，蔑视长大的，所以他努力读书，中了进士之后，不断的往上爬，直到百官之首。</p>

可她终究失了算。</p>

短短五年，他从一无所有，乃至权倾朝野，背后怎会无人为他铺路。</p>

秋夜寥寥，霜风骤起，叶落纷飞。</p>